《世說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魏晋南北朝时期汉服

国立屏东教育大学中国语文学系硕士班硕 士 論 文
世說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指导教授:林秀蓉 博士研 究 生:劉佩宜 撰

中 华 民 国 一○二

志谢

本論文得以顺利完成,首先要由衷感谢恩师 林秀蓉博士,不厌其烦的为我审视論文内容,在我遇到困难时,总是一语道醒梦中人,给予我许多创新的思维。感谢 劉明宗博士与 林登顺博士,在审阅本論文与口试时的建议与指正,老师独特的見解给予我很大的启发。在研究所期间,特别感谢瀞方、可欣在我遇到挫败时,陪伴我渡过写作的瓶颈。最后,感谢我的家人给予我的支持与鼓勵,协助我调适这段期间的压力。衷心的感谢所有帮助过我的人,如果没有你们,我也无法顺利完成。在此,将此份硕士論文献给你们,愿与你们共同分享此份荣耀。

劉佩宜 谨志国立屏东教育大学中国语文研究所 民 国 102 年 12 月

摘要

魏晋南北朝是中国社会中最混乱不安的时代,魏晋士人认为社会上许多规范是造成动荡的原因之一,导致身体与心灵不自由。他们批判儒家的仁、义、礼、教给予人的束缚,并且享受着颓废、狂放的生活。在道家自然观影响下,魏晋士人开始追求不拘一格的生活,进而影响了当时的审美风格。笔者认为魏晋士人将老庄自然观反映于穿衣风格上,魏晋士人对名教进行批判,政治意味浓厚。魏晋士人服饰包括:首服、身服、足服、佩饰四个部分,这些服饰打扮之象征意涵, 或是突破礼教的规范,或是洁白无瑕的人格,或是雍容气度的风范,或是争辩赢者的隐喻,或是自我期许的指涉,意象丰富。魏晋士人藉由裸裎达到回归自然的目的,并试图化有形的服饰为无形的天地。本论文架构首先就服饰史的角度,探讨魏晋服饰变革之背景,爬梳《世说新语》中士人服饰的象征意涵;最后归结书中士人服饰表现的神韵精髓。

关键词:世說新语、服饰书写、魏晋士人、自然

抽象的

南北朝时期是中国社会最混乱动荡的时代,很多社会规范是造成魏晋时期动乱的原因之一,导致身心不自由。 他们批判儒家的仁、义、礼,教导人们放弃束缚,享受颓废、放纵的生活。 在道家自然观的影响下,儒生开始追求不拘一格的生活,从而影响了当时的审美风格。 相信书生将老庄的自然观体现在着装风格上,书生对规范的批判、政治色彩。 书生服饰包括:头衣、身装、足装、配饰四部分,这些服饰以装扮的象征意义,或打破礼仪的规范,或完美无瑕的人格,或风度翩翩的风度,或比喻争辩胜负者, 或自我期望所指,意象丰富。 文人通过脱衣达到回归自然、有形化以及试图为无形世界着装的目的,本文立足于第一部服饰史的角度,探讨魏晋服饰变迁的背景 、研究服装象征意义的学者; 最后,由于书生服饰的魅力得以体现。

关键词:新道玄与纯谈,时尚写作,书生,自然

世說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目 次

第一章 绪論 1
第一节 研究动机与目的 3
一、研究动机 3
二、研究目的 4
第二节 文献回顾与探讨 4
一、期刊论文 5
二、学位论文 11
三、专书著作 19
第三节 研究范围与架构 20
一、研究范围 20
二、章节架构 29
第二章 魏晋南北朝之服饰文化 31
第一节 魏晋南北朝以前服饰 31
一、夏商周时期—上衣下裳制 31
二、春秋战国时期—深衣制 33
三、秦汉时期—袍服外穿 34
第二节 魏晋南北朝服饰之变革背景 35
一、政治动荡 35
二、自由风尚 37
三、胡汉融合 38
四、佛教传入 40
五、经济衰退 41
第三节 魏晋南北朝服饰之流行风尚 42
一、男着女装 43
二、褒衣博带 47
三、身体裸露 49
四、粗服乱头 53
五、白衣白帽 55
小结 57
第三章 《世說新语》服饰书写之衣物用途与人物形象 59
第一节 衣物用途 59
一、束发之物—巾、帻 59
二、行旅之用—、 61
三、践泥之用-木屐 63
四、指挥之用-麈尾 64
五、指划之用-如意 65
六、作书之用-扇子 66
第二节 人物形象 67
一、公服、鹤氅裘—超凡脱俗 67
二、布帽、木屐、凉衣—真率性情 69
三、衣服、帻、绔—非凡雅量 73
四、新衣、如意、单衣—奸诈贪婪 77
五、麈尾、大布犊鼻—幽默机智 82
六、—清廉俭省 84
小结 86
第四章 《世說新语》服饰书写之象征意涵 89
第一节 衣服之隐喻 90
一、突破礼教的规范 90
二、洁白无瑕的人格 93
第二节 佩饰之隐喻 96
一、雍容气度的风范 96
二、争辩赢者的隐喻 98
三、自我期许的指涉 101
小结 102
第五章 《世說新语》服饰书写之艺术表现 105
第一节 修辞技巧 105
一、映衬 105
二、譬喻 110
三、借代 115
四、引用 118
五、设问 122
第二节 颜色设计 125
一、白色 126
二、朱色 126
三、黑色 127
第三节 语言表达 128
一、参杂口语 128
二、简洁有力 129
小结 129
第六章 结論 131
征引及參考文献 135
附錄 《世說新语》服饰书写与《晋书》之參照 147

第一章 绪论

第一章 绪論
「服饰」是人类文明进步的重要象征,自从人类用骨针缝制兽皮的衣服,「服饰」可谓是凝聚人类智慧创造出的物质。提供御寒、保护、蔽体之功用。 1从服饰的发展可见文化之积淀与审美意识之嬗变,因历代人们将生活习惯、宗教信仰、礼仪制度、审美观念、物质文明、主观意愿等反映于服饰风格之中,因此服饰之面貌亦可视为历代人们生活之面貌。 2
「服饰」的出现代表着人们对「身体」的认识。 「身体」与「社会」具有密不可分之关系,由服装之型态可见人们的身体理念。自从人类进入「社会化」时代,人对「我」的认识,已从「自然的生物」转变为「社会的我」。然而社会化的过程却创造出扮演「社会角色」的「我」。人与动物的最大区别在于是否穿着服装,「人」藉由穿「衣」体现道德修养、审美情趣。扮演社会角色的「我」必须严守社会规范,不得逾越。人开始经由他人观看自己的行为模式后所产生之反应以评价自我,一举一动皆须小心翼翼,唯恐无法获得他人赞赏的眼光。 「我」逐渐有了固定的角色、行为模式、身分地位、宗教信仰等等。 3造成人类个性日渐泯灭、社会制度日益僵化,然而透过服饰中的「序」可以达到维系社会秩序之目的。
传统儒家观念将「身体」与「礼教」合而为一,如《左传‧成公十三年》中有「禮,身之干也。」4之记载,将「礼」视为身体的躯干,以「礼」调节我们的行为。 5便能达到长幼有序、男女有别、尊卑有分。将「礼」反映于服饰上, 则透过「君子小人,物有服章」6标示人的身分,服饰成为体现「个人」角色之工具。 「服饰」本为「物质」,物质无灵魂、无情感、无生命,更无等级之分;然而人类的身心却被物质所囚禁,直至魏晋之时,人类始颠覆传统思维,赋予服饰

1 参见乌丙安:《中国民俗学》(沈阳:辽宁大学出版社,1999 年),页 97。
2 参见张廷兴:《中国民俗通志》(山东:山东教育出版社,2007 年),页 1。
3 参见叶立诚:《服饰美学》(台北:商鼎文化,2000 年),页 104。
4 [清]阮元:《重栞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 5 礼记》(台北:艺文印书馆,1997 年),页 460。
5 参见王岫林:《魏晋士人之身体观》(高雄:国立中山大学中国文学研究所博士论文,2006 年),页 160。
6 载于《左传‧宣公十二年》,引自[清]阮元:《重栞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 6 左传》(台北: 艺文印书馆,1997 年),页 391。

知觉与意识。
魏晋时人对人物的赏誉着重于美姿仪、善举止,追求动静皆美,因此服饰日渐发展为宽大之风格。藉由宽大衣袖的摆动,使其举止更显优雅,并表露适性随意的人格特质,宽大为怀的待人方式。魏晋时期,发展出独特的身体理念、美学思想,7魏晋服饰之变化源自于身体与社会关系之改变。魏晋以前,作为「社会角色」中的我,对于功业有所求。然而司马氏集团凭恃「名教」之名,以杀戮异己之方式来满足自己的私心。魏晋士人开始厌恶仕途,扬弃功名,为此他们始将
「我」脱离社会角色,异化成为「自觉」的我,可知魏晋服饰独树一格与「身体」观念不断演变息息相关。魏晋时代出现「重生」、「贵己」之主张,以「天人合一」、
「物我齐一」的观念宽容、原谅自己「及时行乐」、「恣意妄为」的人生态度,并且认为「身体」是由「形」与「神」构成,「身心合一」才得以与宇宙相容。 8
《世说新语》是南朝刘义庆编辑的一部志人笔记小说,书中主要记载东汉末年至东晋末年士族的琐闻轶事,是志人笔记小说的经典巨著。 《世说新语》的独特之处即是以「人」为主体,深刻记录魏晋名士的言行,不论是两人间的一问一答,或是众多人聚会的谈话皆有纪录。透过人物表情、谈话内容与行为举止,9描绘人物本身独特的思想个性,尤其是他们身处乱世,却能对生命有所感悟,超脱世俗的人格。 10书中提及的人物约有一千五百多人,11为了有效的介绍人物,全书采取条列式,将人物性格特征分门别类,共计三十六门。本论文以《世说新语》服饰书写为研究题目,首章说明研究动机及目的,并呈现魏晋服饰相关研究文献,最后界定研究范围并拟定论文架构。笔者着重于「服饰」与「身体观」、「宇宙观」、「自然观」、「审美观」等关系,期冀透过本论文之研究,对魏晋自然思想、文化演变、士人性格有更深层的认识。

7 参见周翊雯:《时空下的身体展演—《世说新语》之研究》(台北:花木兰出版社,2009 年),页 99。
8 魏晋时人开始思索本体问题,藉由错置时间与空间,认为「时间」是亘古流长;「空间」是无边无际。魏晋时人明了「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唯有藉由对「空间」的重新诠释,并将「身体」与「自然」结合,忘却人有「形躯」的存在事实,借此得到永恒的生命。
9 参见吴功正:〈《世说新语》的特质及其文学史地位〉,《金陵职业大学学报》第 2 期(2002 年),页 1。
10 参见夏继先:〈《世说新语》的思想特色〉,《文学教育》第 1 期(2009 年),页 44。
11 《世说新语》全书出场的人物约计六百二十六人,加上刘孝标注,合计约一千五百余人。

第一章 绪论
第一节 研究动机与目的
一、研究动机
《庄子‧盗跖篇》中曾言「知生之民」为「古者民不知衣服,夏多积薪,冬则炀之」。 12可见远古人民并无服饰,他们的生息方式,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他们赤身裸体于险恶环境中求生存。 「人类」之初同「禽兽」般,未尝有「羞怯感」。随着人类的进化,出现「审美观念」与「羞怯心理」,因此发明遮蔽身体的服饰。 13魏晋时期回归自然之道,认为人们穿衣是因为具有「羞耻心」,开始有是非分别,然而「羞耻心」的产生是人们丧失「赤子之心」之故,开始视「裸露」为耻。魏晋时期,强调服饰需具有宽大、柔软之特征,才能使人的身体能够随心所欲的变化发展。例如:《晋书‧羊祜传》中记载:「祜在军常轻裘缓带,身不披甲。」14羊祜不喜着戎装,甚至于指挥大军时亦着轻便的皮衣,系着宽松的衣带, 可见魏晋尚简易之服饰。古时,服饰具有保暖身体、保护身体不受损伤之功用, 并具隐藏、装饰身体之需要,甚至藉由华丽的服饰包装自己,表现虚荣心。 15然而,魏晋时人尚「服食」,导致体热、肤脆而易磨伤,因此于魏晋时期,兼具保护、保暖的衣物反而容易伤害皮肤。
「服饰」本是区分性别的标志,旧时父系社会的观念,使得男性地位高于女性,因「男主外,女主内」,在外工作的男性服装往往简洁朴素,而女性服装则精美繁复。 16魏晋时期却出现男子服妇人之服、敷粉、薰香等情形,流露出女性化之特质。以优美体态、轻盈步伐、白皙相貌展现柔性的美。魏晋男子有「刚」亦有「柔」,他们将男性与女性的特质装进同一个身体中,呈现出刚柔并济的特质,17打破男女有别,渐渐走向男女同服。例如:《晋书‧五行志上》中载:「初作屐者,妇人头圆,男子头方。圆者顺之义,所以别男女也。至太康初,妇人屐乃头方,与男无别。此賈后专妒之征也」。 (《晋书斠注》,页 601。)「男尊女卑」

12 [清]郭庆藩:《庄子集释》(台北:汉京文化事业有限公司,1983 年),页 995。
13 参见王继平:《服饰文化学》(武汉:华中理工大学出版社,1998 年),页 21。
14 [唐]房玄龄:《晋书斠注》(台北:艺文印书馆,1965 年),页 710。为省繁琐,采随文注。
15 参见朱和平:《中国服饰史稿》(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01 年),页 11。
16 参见张廷兴:《中国民俗通志》,页 2。
17 参见王岫林:《魏晋士人之身体观》,页 190。

的观念源自于「天尊地卑」的观念。如木屐制作之初,是将「天圆地方」的宇宙
概念反映于木屐的形制上。因男子为「天」,因此男子穿「方头」屐;女子为「地」, 因此女子穿「圆头」屐,如此便能将天地合而为一。然而《晋书‧五行志上》载:
「太康初,妇人屐乃头方,与男无别」可见太康年间,女子亦着方头屐。
笔者认为魏晋以前的天尊地卑、男尊女卑的观念确实反映出「男」与「女」身分地位之差异,然而天地万物却能和谐共处,有「男」便有「女」,彼此缺一不可,缺少其中一者,天地万物便无法平衡,因此木屐之制作,便是采「妇人头圆,男子头方」之方式制作,以此将人类整体视为一和谐互动的存在方式。
二、研究目的
「服饰」本为「礼治」之工具,《荀子‧王制》中便曾倡议「衣服有制」18。服饰可作为艺术之起源代表,然而服饰若多了「制度」,将会使审美要素消失殆尽。 19儒家思想赋予「服饰」德行,因南北朝时的汉人与胡人混居的生活方式, 因此各个民族间的文化开始交相碰撞,人们开始以审美意识与审美心态来看待身体与服饰,「服饰」开始成为陪衬人体美的角色,20魏晋时人开始借助「服饰」折射出个人情感,以「服饰」诉说他们身处政治斗争下的苦闷心情,藉由敞胸露臂的穿衣方式,追求轻松、自然、随意的生活态度,并体现出民族融合的趋势。
本论文根据《世说新语》的「服饰」书写进行爬梳,研究目的有三:(一)探讨男尊女卑的改变对于魏晋服饰有何影响。 (二)了解魏晋士人如何藉由服饰表现理想人格与人物品鉴。 (三)探析本书服饰书写的文化意蕴与写作特色。

第二节 文献回顾与探讨
关于《世说新语》的研究议题,大致上可分为魏晋士人的服饰、身体思维、精神风度、审美意识等。以下兹列举相关期刊论文、学位论文、专书著作来加以评述。

18 [战国]荀子撰;杨家骆主编:《荀子集解》(台北:世界书局,1978 年),页 101。
19 参见张廷兴:《中国民俗通志》,页 3。
20 参见汪婷婷:《魏晋南北朝时期男子服饰研究》(湖南:湖南工业大学,2009 年),页 4。

第一章 绪论
一、期刊論文
(一) 台湾
笔者依台湾期刊论文发表时间排序,每篇大要如下:
吴秉勋:〈魏晋人士的个体自觉表现——以《世说新语》〈容止〉和〈任诞〉篇为例〉21认为魏晋士人服食五石散非为治病,是为了借此做到放浪形骸之举动;魏晋士人嗜酒如命亦是为了还原人类本性。 「服散」与「饮酒」皆是以人性的觉醒为基础而发展出反抗社会的行为。关于《世说新语》的〈容止篇〉与〈任诞篇〉中所呈现出的人物形象,亦是透过「服散」与「饮酒」之行为构成人物形象。 〈容止篇〉中的人物藉由服散获得美好容止。作者将〈容止篇〉所描写之仪表分为两类:一、阴柔的仪表举止。对于具有美好仪容与风采秀逸者,以「珠玉」、
「璧人」、「玉人」称之,可见当时已渐呈现刚柔并济之美,魏晋男子开始以阴柔
为美,不仅时常注意自己的身影更随身携带脂粉。二、「清朗」和「颓唐」的形象,魏晋士人认为外在呈现出的「清朗」和「颓唐」的形象,是因为内在的「风神」、「气度」、「才识」外显于仪表的结果。因此他们开始借形以察神,尽管不具美好容止的男子,亦可藉由颓废样貌呈现美感。 〈任诞篇〉中的人物藉由服药、饮酒、裸裎作出「任诞」的行为,为了能避祸全身所采取的消极行为。作者最后从「审美」、「审才」与「任诞」行为探究魏晋人士的个体自觉,分析出以下三种结果:一、魏晋士人开始刻意追求外「形」美,是因形神并重、内在神采外显之影响。二、重视「神」,因「神」可由内而外散发,呈现出阴柔、清朗、颓唐等形象。 「神」开始成为品评人物的重点。三、追求自然之美,以自然物的特性比喻人物之美。
王妙纯:〈从《世说新语》看魏晋士人的生命意识〉22认为魏晋士人对生命意识觉醒,开始影响他们的价值观。作者认为《世说新语》中对于生命意识的觉醒,表现于「自我意识」、「时空意识」、「死亡意识」等。作者从此三方面探讨魏

21 吴秉勋:〈魏晋人士的个体自觉表现——以《世说新语》〈容止〉和〈任诞〉篇为例〉,《有凤初鸣年刊》第 2 期,2005 年,页 243-254。
22 王妙纯:〈从《世说新语》看魏晋士人的生命意识〉,《东吴中文学报》第 23 期,2012 年,页
73-98。

晋士人的生命意识的表现方式:一、「自我意识」,魏晋士人开始意识到「我」的
存在,肯定「我」的价值,开始认识自我、珍视自我。强调「宁作我」的生活方式,以达到意识的自由自主性。二、「时空意识」,魏晋士人因理想无法实现的苦闷,开始对于时间的流逝感到可惜。魏晋士人不仅发现内在自我的存在,也发现外在自然物的存在,开始企求「心」与「道」冥合为一体。三、「死亡意识」,对于逝去的人事物开始感到悲痛,发现了自己对生命的渴望与珍惜,这些意识的产生均来自于「我」的觉醒。
陈静容:〈观看自我的艺术——试论魏晋时人「身体思维」的释放与转向〉23 认为魏晋时期,人们开始观赏「自我」,换装打扮自己。魏晋士人认为裸露「身体」是自然的体现,藉由开放的身体与宇宙相呼应。作者首先归纳魏晋以前的「身体」思维,可分为「政治身体」、「伦理身体」、「道德身体」、「自然身体」,这些身体观皆是来自于「他者」眼光的观看。魏晋时期出现「宁作我」的「身体思维」, 打破过往为了他人而装饰的自我,开始以「裸裎」来理解自我,将「身体」与「自我」联系起来,认为「身为我有」、「身为我用」,因此观看身体的眼光来自于「自我」。他们打破身体的有形,将身体回归于自然之中,更以「严妆华服」来展现自我的姿态,开始思考天地、万物、人我之间的存在价值与扮演的角色;不仅「我思」也「思我」,将「我」也视为需要思考的对象,那么个人的一举一动皆有所意义。魏晋以前,人们总是注意他人的眼光而无法做真正的自己;直至魏晋时期, 人们才重新审视自我的价值。
(二) 大陸
大陆期刊论文依发表时间排序如下表 1-1,共计十篇。
表 1-1《世说新语》相关研究──大陆期刊论文

作者 篇名 期刊、卷期、页码 发表时间
李宏伟 《世說新语》修辞技巧初探 《长春光学精密机械学院学报》第 14 卷第 4 期,页 35-37 2001.12
齐慧源 〈《世說新语》的特殊服饰与魏
晋服饰文化〉 《徐州教育学院学报》第 19 卷 2004.7

23 陈静容:〈观看自我的艺术——试论魏晋时人「身体思维」的释放与转向〉,《东华人文学报》第 9 期,2006 年,页 1-40。

第一章 绪论

    第 3 期,页 75-77   

李修建 《世說新语》与魏晋士人形象 《保定师范专科学校学报》第20 卷第 1 期,页 5-7 2007.1

高映 《世說新语》刻划人物的四大亮点——对比、比喻、细节和精練的语言
《郑州航空工业管理学院学报》第 27 卷第 2 期,页 39-40
2008.4

唐爱华
〈魏晋审美理想在《世說新语》中的体现〉 《吉林教育学院学报》第 24 卷
第 8 期,页 70-71
2008

胡中方
从《世說新语》看魏晋士人的理想人格 《盐城师范学院学报》第 29 卷
第 5 期,页 50-54
2009.10

轩袁祺
〈从《世說新语》看魏晋士人心中的自然人格美〉
《文学教育》第 2 期,页 7-8
2010.2
王怀平 魏晋名士的「身体」视角及其对
美学的影响 《美与时代》第 12 期,页 37-38 2011
史云云 从衣饰看《世說新语》之士人 《青春岁月》第 2 期,页 55 2012.1
曾小明 魏晋风度的身体表达 《湖南大学学报》第 26 卷第 1
期,页 46-50 2012.1
资料来源:自己整理大陆期刊论文内容大致上可分为「服饰文化」、「身体思维」、「人物形象」、「审
美意识」、「修辞手法」五类。
1.以服饰文化为主题之研究
齐慧源:〈《世说新语》的特殊服饰与魏晋服饰文化〉,本论文作者认为魏晋士族透过穿衣表现人生观、道德观与社会观。藉由携带佩饰以展现他们风流的精神,并反映出他们的价值观、思维与行为模式、审美文化。他们穿着「贱服」以示放达,呈现出粗服乱头亦风流的现象。作者分析服饰风流的文化内蕴,从中发现魏晋士族阶层服饰呈现两种截然不同的样貌:一为简易轻便的服饰风格,认为粗服乱头皆好,追求能自在适意、方便活动的服装;一为奢靡华丽。魏晋时期喜爱刚柔并济的服装风格,男子不仅好服妇人之服,甚至涂抹脂粉,随身携带华丽的佩饰,讲究柔美的言谈举止。

史云云:〈从衣饰看《世说新语》之士人〉,本论文作者分析《世说新语》中
关于人物衣饰的描写,归纳出《世说新语》中的衣饰描写有两项成功之处:一为借着服饰描写突出人物的个性;二为借着服饰描写,间接说明魏晋时期的审美文化。作者归纳出《世说新语》中出现的衣饰,认为当时的款式多样、材质纷繁, 可见当时极讲究穿衣哲学。
2.以身体思维为主题之研究
王怀平:〈魏晋名士的「身体」视角及其对美学的影响〉,王怀平认为人们处于礼教压抑的时代,自然而然将裸露身体视为「非礼」,认为裸体是罪恶的、羞耻的,因此认为一切不合礼的事皆需「勿视」、「勿听」、「勿言」、「勿动」。受制于礼教的身体,人们开始将身体藏匿起来。魏晋以前,人们思想受制政治、社会等因素,使得身心不自由。直至魏晋,名士透过展示身体、欣赏身体来确认「身体」之存在。认为「身体」本属自然的一部分,「身体」应具备「形」与「神」, 因身体的组成为「身」与「心」,以逾越身体束缚表现出人们对于身体自由的渴望。他们将独特的「身体」观体现于艺术行为上,形成了魏晋文论寄言得意、得意忘言的认识方法。
曾小明:〈魏晋风度的身体表达〉,该文指出魏晋名士认为需使「身心」愉悦, 才得以表现出个体之自由,认为啸歌、裸裎、服药、饮酒能使他们与自然合一, 因此这些身体行为便成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以下分别叙述:一、他们认为啸歌是流露人们自然情感的方式,不应掩饰自己的真性情,而可藉由啸歌的方式与自然万物交流内在的情感。二、魏晋名士受到庄子所谓的「圣人法天贵真,不拘于俗」的影响,认为外在形体之真,必有与之相应的内在德性之美,才得以与万物相通。他们将包覆于身体之外的衣裳视为第二个身体,为了解放身心,他们不断将衣裳加大甚至到最后的裸裎,这是为了达到与天地同流的生命境界。三、渴望成仙的魏晋士人,透过服药带来神仙化的身心体验。四、「酒」能使人达到「自远」的状态,变成神超形越、形神相亲,因而走向生命的本真。魏晋名士身心观念的外在显发是为了做自己,因自我是独一而二的,他们所做的一切行为皆是为了能更加尊重、爱护自己。
3.以人物形象为主题之研究

第一章 绪论

李修建:〈「世说新语」与魏晋士人形象〉,该文将魏晋士人所追求的理想型分为三个部分加以阐述,即为:一、外在风貌上的理想型:玉人。二、内在精神上的理想型:放达之人。三、二者合一的理想型:才情之人。作者从外在、内在与内外兼具分别探讨魏晋士人形象。以下分别叙述之:一、玉人之观念来自《庄子‧逍遥游》中「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的藐姑射山神人,不仅具有高、伟、瘦、白的形体之美,拥有温顺柔和的形象;具有清、朗、秀、远的神情之美,具有超凡脱俗的形象。二、放达之人标新立异,以期能独立精神。三、魏晋人欣赏具有才情之人,例如清谈析理之才,品评赏鉴之才,吟诗作画之才,以「才情」品评人物。 「才情」兼具者得到赞赏,不论是玉人型或是放达型,若缺少「才情」将不受赏识;具有「才情」者才是魏晋士人最终理想型。
胡中方:〈从「世说新语」看魏晋士人的理想人格〉,该文作者首先归纳出魏晋士人的理想人格的特征,而后论述理想人格的形成原因与其意义。理想人格的特征具有五点,分别是:一、受到老子「宠辱不惊」的思想影响,魏晋士人表现出雅量高致,隐藏内心的一切感觉,外在表现为若无其事。二、他们将追求「真情」视为人生宗旨。三、将人与自然视为一体,秉持「真」的原则生活。四、因
「名士少有全者」,因此崇尚老庄提倡的「逍遥放达」,选择了活在当下、狂放不羁的生活方式。五、以幽默的方式表现出对生命的体悟。该文指出魏晋士人理想人格的形成是因为:一、魏晋士人认为不应以「名教」治理天下。二、魏晋士人生活于「朝不保夕」的恐惧之中,反对「杀戮」。三、魏晋士人的理想幻灭,放弃社会责任。四、魏晋士人不再追求做「圣人」,自身才是存在的目的,不再为了社会民族而活,开始追求人的社会价值。崇尚庄子所塑造的「圣人」、「至人」、
「神人」、「真人」形象,期许自己能保有高洁品格,实践「大人先生」的人格理想。
4.以审美意识为主题之研究
唐爱华:〈魏晋审美理想在《世说新语》中的体现〉,该论文作者透过《世说新语》阐述魏晋人的生命美、自然美与人格美。以人物的「通脱」、「放达」、「任情」可见人物对生命之「真」的重视,魏晋士人认为自然万物蕴藏宇宙之美,因

此开始欣赏山水之美,并发展山水文化,于诗文、绘画中皆有成就。魏晋开始重
视人体之美、仪容之美,开始追求「外美」,《世说新语》中便有专门形容人物「容止」的〈容止篇〉。该文针对《世说新语》中的审美观对后代的影响进行探讨, 可将此归纳为三大影响:一、开创全新审美观并强化早已潜在的论点,魏晋士人宣泄情感、颓废生活,藉由真实自我的表达,并以由内而发的方式,流露出真性情。二、以审美的心胸关照个体生命,将道家美学与儒家美学加以结合,排除了世俗的功利意识,仅从艺术眼光欣赏个体生命。三、将自然之美从人类社会中独立出来,强调生命的本真之美。
轩袁祺:〈从《世说新语》看魏晋士人心中的自然人格美〉,该文指出魏晋世人对于人物的品评、欣赏,看重于人物的自然人格美。该文作者从此角度切入, 说明魏晋人格「自然美」的形式与具体表现,可归纳成三个部分论述之,以下分别叙述:一、魏晋士人透过行事、言语之「真」与行随兴起、游随情至展现任性不羁、追求率真的自然美。二、将「自然」之说作为反对「名教」的武器,展现洒脱的自然美。三、认为「情之所钟,正在我辈」,释放内心真实情感,尊重并理解人性,寄托人性的自然美。
5.以《世说新语》中的修辞手法为主题之研究
李宏伟:〈「世说新语」修辞技巧初探〉,该论文作者认为《世说新语》中所使用的修辞技巧种类繁多,该文作者将重点着重于出现频率较高的比喻、对比、反问来探析《世说新语》中的修辞技巧。比喻的作用可将艰深难懂的问题转换为浅显易懂,将抽象化为具体。加入比喻的技巧使得无趣的说理变得有趣,《世说新语》无论是品鉴人物内在的品格才情之美或是刻划人物外在的仪容风度之美, 因加入比喻,使得人、事、物变得不再模糊,人物的人格之美与自然物象之美达到契合。李宏伟举出《世说新语》中关于譬喻的例子并加以分析之。鲜明的对比将矛盾突出,以揭示本质、订定优劣,使读者通过不同事物的比较,留下深刻印象。利用反问句来加强语气,印证论点,表明文章中的思维与情感。
高映:〈「世说新语」刻划人物的四大亮点——对比、比喻、细节和精练的语言〉,该论文作者认为刘义庆将人物刻划的原形毕现,《世说新语》能成功刻划人物的原因有四点因素:一、运用对比刻划人物品格,突出人物优点与缺点,刘义

第一章 绪论

庆虽不言人物优劣,然而优劣却已于对比之中可见。二、透过描写琐碎的细节, 体现出人物的教养与人物的人格特质。三、利用比喻将抽象的人物内在精神化为具体,将难懂的义理形象化,让读者自行想像。四、集中描写使得人物性格突出, 不需刻意描写无关紧要的时间、地点等,仅重视某一重要事件全力描写。
二、学位論文
台湾学位论文依出版时间列如下表 1-2。
(一) 台湾
表 1 -2《世说新语》相关研究──台湾学位论文

類别 作者 論文名称 院校系所 出版时间

博士論文 张蓓蓓 汉晋人物品鉴研究 国立台湾大学中国文学研究所博士論文 1983 年
王岫林 魏晋士人之身体观 国立中山大学中国文学研究所 2006 年

硕士論文 方碧玉 魏晋人物品评风尚探究─以《世說新
语》为例 国立中兴大学歷史学系硕士論文 1995 年
周翊雯 魏晋时空下的身体展演─《世說新语》
之研究 国立中兴大学中国文学系硕士論文 2002 年
葉子维 《世說新语》年少人物形象研究 国立彰化师范大学国文研究所国语文教学硕士班 2008 年

蔡美蘭
《世說新语》譬喻修辞探驪
国立台湾师范大学国文学系教学硕士班硕士論文
2012 年

资料来源:自己整理
以上台湾学位论文内容大致可分为「身体思维」、「人物形象」、「审美意识」、
「修辞手法」四类。
1.以身体思维为主题之研究
王岫林:《魏晋士人之身体观》,该论文作者细心的分析身心之间的关系,王岫林首先将「身体」作一定义,王岫林认为魏晋身体观承继汉代气化论与形神合一之思想发展而来,身体亦是精神修养,魏晋身体观已跳脱形躯,然而个人的身

体与精神是密不可分的。该文作者将身体分为四义,分别从精神、形躯、自然气
化、社会探讨身体观,认为身体具有意识、思维能力、政治权力等。魏晋士人因对生命的忧患意识产生忧生意識;因自觉意识的苏醒,而惜生、贵身、养生,更学习庄子所谓的「遗生而忘忧」达到「生为可樂」、「形是我有」的地位,因此感受到自我的存在价值,得以「适性安命」。魏晋士人崇尚自然与宽容身体,使得当时呈现出一种衣以「适」体的重身思想。作者探讨身体与社会的关系,身体可入世,亦可反抗,可见身体与社会的关系是不断变动的,并非强制性。士人或是藉由丑化自己,以狂放之体去社会化,表现出对社会的抗拒,该论文深刻的分析魏晋士人理想身体之建构。
周翊雯:《魏晋时空下的身体展演─「世说新语」之研究》,该论文作者认为魏晋时期处于分裂的乱世,却也是文化转型期。将先秦至汉的文化传统转化成为美学观,建立一套品鉴人物才性的方法,开始评论人物抽象的精神,更产生以形展神、征神见貌的理念。此时出现天人之辨、名教与自然之辨,是为了说明天道自然。以身体的脱序行为来证明自己的清高,反抗压制人们身体的名教。天人关系犹如自然与身体的关系。天地、宇宙、万物皆顺应自然的规律,人的身体亦应如此,自然展现情性,人与自然达到和谐的关系,才是人体自然之「道」。人若是无法自然展现身体,则「时间」与「空间」将变成控制人的枷锁。 《世说新语‧ 任诞篇》中描写到人的许多任诞行为,以表示他们将身体空间无限放大至宇宙空间。如此亦是为了天、人、物等均能站在齐平的位置,达到「物我齐一」、「万物一体」的境界。做到「物我不分」,身体才能逍遥自在,生命才能亘古流长,因人与自然的结合,将人的空间重新定位。
2.以人物形象为主题之研究
叶子维:《「世说新语」年少人物形象研究》,该论文主要目的为以《世说新语》年少人物形象的特色看魏晋时期的教育环境。 《世说新语》中透过简洁有力的文句,展现人物的神采风貌与形体之美。该论文作者透过人物的气质、风貌等等,透过年少人物的身分背景,将人物形象分成外在风貌与内在的心态气质等, 准确归纳人物形象,突显高超的内在人格与精神状态;外在风貌藉由脸上表情、谈吐举止加以表现。以《世说新语》中强调彰显个性、以人为本的观点出来,以

此了解当时的教育文化与时代背景。透过年少人物的机智反应与高超的逻辑分析能力,了解他们的人生体悟、道德观念等。作者按篇目分类,统计出年少人物出现的次数,并搭配人物事迹进行全盘性的观察。归纳年少人物的言谈技巧,分为言辞犀利、应对得体、言之成理、雅言思明四部份,加以聚焦人物形象。该文作者认为《世说新语》年少人物具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与当时紊乱的政治、开放的思想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认为应改变以智育升学为主的教育方式。该文作者并认为传统的儒家教育,教导人们遵守道德规范,却影响年少者的思辨能力,应解除传统的束缚,而魏晋开放的风气,也使得魏晋年少人物展现多元的面貌。
3.以审美意识为主题之研究
张蓓蓓:《汉晋人物品鉴研究》,该论文作者认为魏晋人物品鉴之风大盛,谈论内容由道德规范转向人的外貌与精神。当时认为人的外在形体展现的形象之美,是由内在精神所散发出来的,因此若能表现出充沛的精神与流畅的口才,则人的才性必定愈高。情性是人自然的本性,人物外征与内质必定相应。品评人物的方式采两相比较,或以一物为喻,以判定胜负。张蓓蓓认为《世说新语》中对于品评人物具有两大价值:一、书中采记言的方式搭配当时情境,道出当时人物品鉴的实况。史册记载较为零散,《世说新语》之记载较为生动有趣。二、《世说新语》采分门别类的方式,更能了解人物品鉴的重心。当时品评的项目主要为:
「识鉴」、「赏誉」、「品藻」。
方碧玉:《魏晋人物品评风尚探究─以「世说新语」为例》,该论文作者认为魏晋尚美,男子美姿仪,就连清谈者亦讲究其言谈容止、美好容仪、肤如凝脂, 因此善谈论者多具姿容风度。 《世说新语》时常出现以珠玉形容人物之美,不仅运用比喻形容人物,当时亦出现了「风度」两字,用来作为对人物欣赏的用词, 可见当时对人物的欣赏亦包含神明开朗之风采。笔者根据该文归纳出时人之人生态度为:一、及时行乐。二、逃避社会。三、贪恋生命。此皆是因为当时人们对于精神上的困惑的外在表现,以求得生命之永恒与自由。
4.以《世说新语》中的修辞手法为主题之研究
蔡美兰:《「世说新语」譬喻修辞探骊》,该论文采文献考察法、文本分析法、

历史研究法、比较法、归纳法、演绎法及统计法将《世说新语》譬喻修辞的例子
加以归纳,分析出基本类型与变化类型,根据其结构与喻意,分析出各类譬喻的特色。将基本类型分为明喻、隐喻、略喻、借喻四类,并根据喻体加以分析;变化类型为倒喻、详喻、博喻、合喻、较喻、互喻,分析格位变体。该文作者分为
「人」、「事」、「物」三方面加以探讨,加以分析《世说新语》譬喻形式的变化多元的原因,蔡美兰认为《世说新语》中的譬喻喻体合宜、喻词灵活、类型复合、譬喻交杂其他修辞手法,两种修辞手法的互动,使得譬喻更灵活生动,多变的形式更具美感。蔡美兰将归纳的譬喻类型与篇章以表格呈现,又将喻体选材做一分类,统计出各类型的数量。
(二) 大陸
相关之大陆学位论文共计十篇,表列如 1-3。
表 1 -3《世说新语》相关研究──大陆学位论文

類别 作者 論文名称 院校系所 出版时间

博士論文 李修建 名士风流— 魏晋士人形象研究 中国人民大学 2008 年
曾小明 魏晋名士的身心观 湖南大学 2010 年

硕士論文
陶玲 《世說新语》中所展现的魏晋人物美— 与先秦、汉代人物美的比较研究
蘭州大学
2007 年
钟兆惠 从《世說新语》看魏晋人的审美理想 安徽大学 2007 年
陈娟 《世說新语》辞格研究 扬州大学 2009 年
汪婷婷 魏晋南北朝时期男
子服饰研究 湖南工业大学 2009 年
路培培 《世說新语》修辞手
法研究 陕西师范大学 2009 年

牛犁 六朝文学中的服饰文化研究——以士人服饰为例
江南大学
2011 年
陸樂 魏晋名士身体观之形成与变迁 復旦大学 2011 年

第一章 绪论

曹元媛 《世說新语》人物形象分類及其文化意蕴研究
延边大学
2011 年
资料来源:自己整理以上大陆学位论文可分为「服饰文化」、「身体思维」、「人物形象」、「审美意
识」、「修辞手法」五类。
1.以服饰文化为主题之研究
汪婷婷:《魏晋南北朝时期男子服饰研究》,该论文作者认为魏晋时期是服饰形制大变革的时代,服饰多元且创新。尤其男子服饰更具有鲜明的特征,该文作者分析男子服饰的形制,将服饰分为「元服」、「体衣」、「足衣」三类并分别归纳其特色,而后探讨男子服饰形成的内在与外在原因,并分析归纳出各个阶级的男子服饰。从中探讨当时的政治混乱、民族融合、生活方式对男子服饰的影响。该文作者发现服饰的演变取决于社会生产与生活方式。当时士人因自我觉醒而致使服饰形制追求自由,透过服饰抒发情感,导致男子服饰愈趋女性化。当时衣裳渐趋博大,主要是当时喜服散与饮酒,导致身体发热,服饰因而形成「褒衣博带」的形式。当时男子渐渐重视仪容,喜欢妆饰,具有女性化的特质。男尊女卑的观念已渐渐消失。魏晋男子服饰不仅传承前代文化,更影响了后代的审美观。
牛犁:《六朝文学中的服饰文化研究——以士人服饰为例》,该论文作者将服饰分为五类,即为「首服」、「主服」、「足服」、「配饰」、「化妆」来加以探讨。并根据当时的文学作品中的描绘,来探讨服饰文化。将「首服」分为:巾、冠、帽。
「主服」分为袍、裘、衫、半袖、两裆、裤。 「足服」分为履、屐。 「配饰」则为麈尾。该论文作者未将「如意」归纳为配饰,然而《世说新语》中有许多关于「如意」的记载。
2.以身体思维为主题之研究
曾小明:《魏晋名士的身心观》,该论文作者对魏晋名士的身心观作一系统梳理。魏晋时代所盛行的名士风度,使得士人开始关注身心问题,该文作者认为「身心思想」与「名士风度」两者之间,具有因果关系。 《世说新语》中以「身」字

作为「我」的代称。魏晋士人因身体自觉而追求身心和谐、身心一如、形神相亲,
开始「贵身」、「爱身」。魏晋士人认为啸歌、饮酒、裸裎可达到「神超形越」的境界。他们认为可以展露真情的行为,便是名士风度的外在表现方式。最后归纳身心观的思想意义及历史影响。魏晋时期,认为「身心」与「形神」的内涵基本一致。该文作者归纳出身心与风度之内在关联,认为风度需藉由身体来展现,因此追求形之真,摆脱衣裳的束缚。曾小明认为魏晋名士以「心为身主」,以便将
「形」与「神」合而为一。
陆乐:《魏晋名士身体观之形成与变迁》,该论文作者从汉语思想解释原先对
「身体」的认知,指出「身」、「形」、「体」、「心」、「神」、「志」即为「身体」, 若将「身」、「形」、「体」视为人的外在型体,也即是「身」;又将「心」、「神」、
「志」视为人的内在精神状态,也即是「心」。因此「身体」是指身心合为一体。该文作者将东方与西方的身体观作比较,指出西方古典文化中将物质与精神、灵魂与肉体截然二分;东方对于身体的结构观,则将无形的「心」、「精神」、「情感」等均视为身体的一部分。传统思想对身体的认知即是「神」依托「形」而得以存在。陆乐从时代背景分析出魏晋时期的身体观特征,探析魏晋名士如何看待身体与宇宙、社会甚至心灵的关系。魏晋名士探索宇宙与人生关系,进而影响了他们对生死的看法,生死成为当时思维的议题之一。而政治、家族、物质享受、人际交往等皆可影响魏晋名士的身体观。由魏晋时期出现的才性论、贵无论、崇有论可知魏晋名士对身心关系的重视。
3.以人物形象为主题之研究
李修建:《名士风流——魏晋士人形象研究》,该论文作者首先定义名士,将名士分为:清谈型名士、任达型名士、事功型名士、儒学型名士、文艺型名士、高僧、隐士等几种类型。从名士所需具备的文化素养、形神、服饰、清谈、药酒、雅趣爱好、文学艺术等方面归纳魏晋士人形象。透过文献分析,得知魏晋时期的人物品藻方式与审美标准。以庄子笔下之「藐姑射山神人」作为理想形象,因此对外在极为重视,服饰亦是影响外在风貌的因素。该文作者亦从服饰的角度研究魏晋士人形象,从中发现当时的服饰风尚大致呈现了三种风格,即为:褒衣博带、傅粉、粗服乱头。亦发现当时人们喜戴巾、帢或是穿着木屐,表现潇洒不羁的性

第一章 绪论

情,又因清谈的影响,喜欢随身携带麈尾,以此作为风流的象征。
曹元媛:《「世说新语」人物形象分类及其文化意蕴研究》,该论文作者采用三种研究法以了解《世说新语》人物形象,即为:分类法、个案分析法与文献研究法。作者从三方面对人物进行分类。即为:身份地位、人物性格与风貌神态。首先将人物的身份地位分为乱世持政的帝王形象、把持朝纲的权臣形象、艰难生存的士人形象与地位提高的女性形象,并个别了解他们于当时的生存状态。其次根据人物性格将人物分为五种类型加以阐释。分别为:旷达潇洒型、狂放不羁型、能言善辩型、远见卓识型、阴险狡诈型。再根据人物的神态与风貌分为:姿容俊美型、形丑神具型、形神兼备型。曹元媛认为《世说新语》塑造人物的方式有速写式、连缀式和广棱式。然而速写式的塑造方法是《世说新语》的一大特色。刘义庆以速写式的勾勒白描法,透过语言、行动甚至对比描写,捕捉人物瞬间动作, 表露特定情感。曹元媛借着归纳《世说新语》人物形象发现魏晋的文化意蕴与人物的精神面貌,了解他们追求济世补天、及时行乐、逃避现实、隐居山林的生活态度的背后原因,并认为《世说新语》中的人物开启了新的文化新潮,将儒家与道家的学说加以融合,发展为魏晋名士的思想,该文作者从文学的角度理解文本与历史人物,将名士形象系统的分类,为的是要从社会的角度去认识历史。
4.以审美意识为主题之研究
陶玲:《「世说新语」中所展现的魏晋人物美—与先秦、汉代人物美的比较研究》,该论文作者首先分析先秦与汉代的人物美,又因儒家、道家的审美观不同, 对「美」的定义也有所不同,因此该文作者十分细心的分析先秦与汉代的儒、道二家审美观。陶玲认为魏晋之前,儒家与道家的审美观均重视内在修养、高尚人格,追求崇高的精神境界,因此认为人物的外在表现不需具有独特的个性。魏晋之时,人们已摆脱道德规范的束缚,《世说新语》中的人物形象不拘一格,展现出独特的魅力,魏晋时期的审美观套用儒、道思想,发展成为独特的审美观,魏晋重神明、轻形骸,重视人物的神韵之美,认为人的形与神是相存的,因此尽管粗服乱头还是能展现出美。该文作者将魏晋与先秦与汉代的审美观做一比较,更分析《世说新语》人物美的形成原因与具体表现,更道出对后代的影响与意义。

钟兆惠:《从「世说新语」看魏晋人的审美理想》,该论文作者论述「自然美」
与「人格美」于魏晋时代的具体内涵,且将《世说新语》中具有代表性的条目一一列出,又根据宗白华先生所提出的「自然美」与「人格美」做一深入分析。魏晋时期,或借助「自然美」比喻人格美,将人加以拟自然化;或将「自然物」人格化,提升人格美又使万物具有人之特性,使「形」、「神」两者渐趋统一。该文将魏晋对人格美与自然美的追求分为两个层面论述,分别为「形美」与「神美」。从魏晋人对仪容的高度关注与对人体之美的推崇可知魏晋人重视「形美」;从魏晋人无视礼教、反抗世俗等反常行为反映他们尚情的人格特质,又藉由仪容与人体展现出神韵之美。该文将魏晋对仪容与人体之美的追求视为民族审美意识高度成熟的标志。
5.以《世说新语》中的修辞手法为主题之研究
陈娟:《「世说新语」辞格研究》,该论文作者按辞格的不同特性予以归纳, 总结出具有同样修饰效果的类别。将其分类为四类:即语言的均衡美,有对比、排比、顶真、回环、对偶;语言的变化美,有错综、双关、夸张、委婉;语言的侧重美,有反复、映衬、叠字、反问、节缩;语言的联系美,如比喻、引用、借代。作者分别将《世说新语》中出现的辞格于分类过程中进行了阐述,得出《世说新语》中出现的辞格主要有十八种,并找出一千八百九十六个例子。该文作者认为《世说新语》中出现的辞格具有两种特色,即为数量众多、运用灵活,不仅形式多样且辞格大多交错使用。该文作者更从多角度观察分析辞格,一、从社会学看出《世说新语》中以引用、对比、反问等表达彼此间的矛盾,代表南北隔阂; 以比喻来阐述观点表现出活耀的思维方式。二、从哲学角度分析出人们因玄学思想的发展,喜以反问的方式论述自己的观点。三、从美学观点,可见人们独特的审美观,造成辞格丰富多样。四、从语言结构的角度来观察和分析辞格综合运用的结构,并从语音、词汇、语法三个角度观察辞格产生之理据。五、从民族心理学观察,因含蓄婉约的暗示心理,造成辞格多比喻、双关的用法;因求新求异的心理,因此出现许多借代的用法。该文作者认为《世说新语》中出现的辞格体现当时的许多思想。
路培培:《「世说新语」修辞手法研究》,该论文作者探讨修辞的继承与创新

第一章 绪论

的问题。该文作者认为魏晋继承先秦同质相喻的特征,发扬了比德说。摆脱不了儒学的人生底色,从功用角度分析,将典故分为证言式、代言式、衬言式、代名式、框架相似等五类,然而当中的代言与代名较多,且具有创意。保留汉末的人物品鉴制度,因此使用许多对比手法,将人物加以比较。对比方式多样化,不仅有一重对比、两重对比、三重对比,或从正面对比、反面对比。 《世说新语》中时常出现今昔相比的例子,以今人与古人相比,或是时人互相对比。
三、专书著作
关于服饰史方面的著作,研究类型多著重于对服饰的考察、服饰与文化的渊源,因此通史性质的研究数量繁多,其中对笔者深具启发者主要有以下三本:
叶立诚:《服饰美学》(台北:商鼎文化,2000 年),叶立诚从美学的角度来探讨服饰,说明美学、艺术、审美、经验等基本理论,深入探讨中国与西方美学起源与发展,然而庄子与古希腊哲学家均讲求美在「真」与「善」。此处的「真」即是自然。提供笔者从审美背景、人体形态、自然思想等角度切入探讨服饰。
周汛、高春明:《中国古代服饰风俗》(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02 年),书中有系统性的介绍中国历代服饰,将服饰种类、款式、布料、花样做一深入说明,并引用文献资料与图片加以证实,使笔者更了解造成魏晋服饰特色的前因后果与演变过程。该文作者提出服装上的「魏晋风度」,提供笔者从魏晋名士的人格精神、人格理想、生活态度切入探讨服饰。
张志春:《中国服饰文化》(北京:中国纺织出版社,2001 年),张志春介绍儒家「文质彬彬」的服饰理论与实践方式、道家的「被褐怀玉,养志忘形」的服饰理论与实践方式。将孔子重视内外合一的人格美与庄子强调内在美质做一比较。提供笔者从老庄思想中探究魏晋名士呈现放浪形骸状态的内在原因。如是减半,遂至一疋,既终不受。韩后与范同载,就車中裂二丈与范,云:「人

寧可使妇无邪? 」范笑而受之。 (页 24)

秦子羽 〈排调第二十五〉第七则
头责秦子羽云:「子曾不如太原温颙、颍川荀、范阳张华、士卿劉许、义阳邹湛、河南郑诩。此數子者:或謇吃无宫商,或尪陋希言语,或淹伊多姿态,或讙哗少智谞,或口如含胶饴,或头如巾齑杵;而犹以文采可观,意思详序,攀龍附凤,
并登天府。 」(页 490)

桓冲 〈贤媛第十九〉第二十四则
桓車骑不好箸新衣。浴后,妇故送新衣与,車骑大怒,催使持去。妇更持还,传语云:「衣不经
新,何由而故? 」桓公大笑,箸之。 (页 436)
新衣
桓胤 〈文学第四〉第一百则
羊孚作《雪赞》云:「资清以化,乘气以霏。遇
象能鲜,即絜成辉。 」桓胤遂以书扇。 (页 172) 扇
陈林道 〈豪爽第十三〉第十一则
陈林道在西岸,都下諸人共要至牛渚会。陈理既
佳,人欲共言折。陈以如意拄颊望鸡籠山,叹曰: 如意

「孙伯符志业不遂!」于是竟坐不得谈。 (页 380)

夏侯玄 〈雅量第六〉第三则
夏侯太初尝倚柱作书,时大雨,霹雳破所倚柱, 衣服燋然,神色无变,书亦如故。宾客左右皆跌
荡不得往。 (页 222)
衣服

庾亮 〈容止第十四〉第二十四则
庾太尉在武昌。秋夜气佳景清,佐吏殷浩、王胡之之徒,登南樓理咏。音调始遒,闻函道中有屐
声甚厉,定是庾公。 (页 390)
木屐

庾子嵩 〈雅量第六〉第十则
劉庆孙在太傅府,于时人士多为所构,唯庾子嵩纵心事外,无迹可间。后以其性俭家富,說太傅令换千万,冀其有吝,于此可乘。太傅于众坐中问庾,庾时穨然已醉,帻堕几上,以头就穿取, 徐答云:「下官家故可有兩娑千万,随公所取。」于是乃服。后有人向庾道此,庾曰:「可谓以小人
之虑,度君子之心。 」(页 225)


庾子嵩 〈容止第十四〉第十八则
庾子嵩长不满七尺,腰带十围,颓然自放。 (页 388) 腰带

庾法畅 〈言语第二〉第五十二则
庾法畅造庚太尉,握麈尾至佳。公曰:「此至佳, 那得在?」法畅曰:「廉者不求,贪者不与,故得
在耳。 」(页 70)
麈尾

樂广 〈文学第四〉第十六则
客问樂令「旨不至」者,樂亦不復剖析文句,直以麈尾柄确几曰:「至不?」客曰:「至。」樂因又举麈尾曰:「若至者,那得去?」于是客乃悟服。
樂辞约而旨达,皆此類。 (页 124)
麈尾

韩康伯 〈夙惠第十二〉第五则
韩康伯數岁,家酷贫,至大寒,止得襦,母殷夫人自成之,令康伯捉熨斗。谓康伯曰:「且箸襦, 寻作复。」乃云:「已足,不须复也。」母问其故,答曰:「火在熨斗中而柄热,今既箸襦,下亦当暖,故不须耳。」母甚異之,知为国器。 (页
374)

襦、

郑玄 〈文学第四〉第一则
郑玄在马融门下,三年不得相見,高足弟子传授而已。尝算浑天不合,諸弟子莫能解。或言玄能者,融召令算,一转便决,众咸骇服。及玄业成辞归,既而融有禮樂皆东之叹;恐玄擅名而心忌焉。玄亦疑有追,乃坐桥下,在水上据屐。融果转式逐之,告左右曰:「玄在土下、水上、而据
木,此必死矣。 」遂罢追。玄竟以得免。 (页 115)

木屐

第一章 绪论

劉伶 〈任诞二十三〉第六则
我以天地为栋宇,屋室为衣,諸君何为入我
中。 (页 455)

谢安 〈德行第一〉第三十三则
谢奕作剡令,有一老翁犯法,谢以醇酒罚之,乃至过醉,而犹未已。太傅时年七八岁,箸青布绔, 在兄膝边坐,谏曰:「阿兄,老翁可念,何可作此!」奕于是改容曰:「阿奴欲放去邪?」遂遣之。 (页
21)
青布绔

谢安 〈赏誉第八〉第一百零一则
谢太傅为桓公司马,桓诣谢,值谢梳头,遽取衣帻,桓公云:「何烦此。」因下共语至暝。既去,
谓左右曰:「颇曾見如此人不?」(页 301)

谢安 〈排调第二十五〉第二十七则
初,谢安在东山居,布衣。时兄弟已有富贵者, 集翕家门,倾动人物;劉夫人戏谓安曰 :「大丈夫不当如此乎?」谢乃捉鼻曰:「但恐不免耳!」。
(页 501)
布衣

谢尚 〈任诞第二十三〉第三十三则
王、劉共在杭南,酣宴于桓子野家。谢镇西往尚书墓还,葬后三日反哭。諸人欲要之,初遣一信, 犹未许,然已停車。重要,便回驾。諸人门外迎之,把臂便下,裁得脱帻箸帽。酣宴半坐,乃觉
未脱衰。 (页 466)
帻、帽

谢奕 〈简傲第二十四〉第八则
桓宣武作徐州,时谢奕为晋陵。先粗经虚怀,而乃无異常。及桓还荆州,将西之间,意气甚笃, 奕弗之疑。唯谢虎子妇王悟其旨。每曰:「桓荆州用意殊異,必与晋陵俱西矣!」俄而引奕为司马。奕既上,犹推布衣交。在温坐,岸帻啸咏, 无異常日。宣武每曰:「我方外司马。」遂因酒, 转无朝夕禮。桓舍入内,奕辄復随去。后至奕醉, 温往主许避之。主曰:「君无狂司马,我何由得
相見? 」(页 482)

谢万 〈雅量第六〉第三十一则
支道林还东,时贤并送于征虜亭。蔡子叔前至, 坐近林公;谢万石后來,坐小远。蔡暂起,谢移就其处。蔡还,見谢在焉,因合褥举谢掷地,自复坐。谢冠帻倾脱,乃徐起,振衣就席,神意什平,不觉瞋沮。坐定,谓蔡曰:「卿奇人,殆坏我面。」蔡答曰:「我本不为卿面作计。」其后二人
俱不介意。 (页 237)

谢万 〈简傲第二十四〉第十则
谢中郎是王藍田女壻,尝箸白纶巾,肩舆径至扬州听事見王,直言曰:「人言君侯痴,君侯信自痴。」藍田曰:「非无此論,但晚令耳。」(页
483)

谢万 〈简傲第二十四〉第十四则
谢万北征,常以啸咏自高,未尝抚慰众士。谢公甚器爱万,而审其必败,乃俱行。从容谓万曰:
「汝为元帅,宜數唤諸将宴会,以悦众心。」万从之。因召集諸将,都无所說,直以如意指四坐
云:「諸君皆是劲卒。」諸将甚忿恨之。 (页 485)
如意

谢遏 〈排调第二十五〉第五十五则
谢遏夏月尝仰卧,谢公清晨卒來,不暇箸衣,跣出屋外,方蹑履问讯。公曰:「汝可谓『前倨而后恭』。」(页 512)
衣、履
谢遏 〈假谲第二十七〉第十四则
谢遏年少时,好箸紫羅香囊,垂覆手,太傅患之,
而不欲伤其意。乃谲与赌,得即烧之。 (页 542) 紫羅香囊

羅企生 〈德行第一〉第四十三则
桓南郡旣破殷荆州,收殷将佐十许人;咨议羅企生亦在焉。桓素待企生厚,将有所戮,先遣人语云:「若谢我,当释罪。」企生答曰:「为殷荆州吏,今荆州奔亡,存亡未判,我何颜谢桓公?」旣出市,桓又遣人问欲何言?答曰:「昔晋文王殺嵇康,而嵇绍为晋忠臣 ;从公乞一弟以养老母。」桓亦如言宥之。桓先曾以一羔裘与企生母胡,胡
时在豫章;企生问至,即日焚裘。 (页 27)

边文禮 〈言语第二〉第一则
边文禮見袁奉高,失次序。奉高曰:「昔尧聘许由, 面无作色。先生何为颠倒衣裳?」文禮答曰:「明府初臨,尧德未彰,是以贱民颠倒衣裳耳」! (页
32)
衣裳

祢衡 〈言语第二〉第八则
称衡被魏武谪为鼓吏31。正月半试鼓,衡扬枹为《渔阳掺檛》,渊渊有金石声,四坐为之改容。孔融曰:
「称衡罪同胥靡,不能发明王之梦。」魏武慙而
赦之。 (页 38)
岑牟、单绞、

31 《世说新语笺疏》上卷上〈言语〉:「以帛绢制衣,作一岑牟,一单绞及小。鼓吏度者,皆当脱其故衣,着此新衣。次传衡,衡击鼓为渔阳掺檛,蹋地来前,蹑馺脚足,容态不常,鼓声甚悲,音节殊妙。坐客莫不忼慨,知必衡也。既度,不肯易衣。吏呵之曰:『鼓吏何独不易服?』衡便止。当武帝前,先脱褌,次脱余衣,裸身而立。徐徐乃著岑牟,次着单绞,后乃著褌。毕, 复击鼓掺槌而去,颜色无怍。」引自余嘉锡着;周祖谟、余淑宜、周士琦整理:《世说新语笺疏》(北京:中华书局,2007 年),页 76。

孔坦、孔沉 〈言语第二〉第四十四则
孔廷尉以裘与从弟沉,沉辞不受。廷尉曰:「晏平仲之俭,祠其先人,豚肩不掩豆,犹狐裘數十年,
卿復何辞此! 」于是受而服之。 (页 65)

王导、卫玠 〈容止篇第十四〉第十六则
「居然有羸形,虽復终日调畅,若不堪羅绮。」
(页 388) 羅绮

许文思、顾和 〈排调第二十五〉第二十则
许文思往顾和许,顾先在帐中眠,许至,便径就床角枕共语。旣而唤顾共行,顾乃命左右取杭上新衣,易己体上所箸。许笑曰:「卿乃復有行來衣
乎? 」(页 498)
行來衣

孙安国、殷浩 〈文学第四〉第三十一则
孙安国往殷中军许共論,往反精苦,客主无间。左右进食,冷而復煗者數四。彼我奋掷麈尾,悉脱落满餐飯中。宾主遂至莫忘食。殷乃语孙曰:「卿莫作强口马,我当穿卿鼻。」孙曰:「卿不見决鼻
牛,人当穿卿颊。 」(页 135)
麈尾
孙兴公、曹辅佐 〈文学第四〉第九十三则
孙兴公道:「曹辅佐才,如白地明光锦;裁为负版绔,非无文采,酷无裁制。」(页 169)

殷羡、庾翼 〈排调第二十五〉第二十三则
庾征西大举征胡,既成行,止镇襄阳。殷豫章与书,送一折角如意以调之。庾答书曰:「得所致,
虽是败物,犹欲理而用之。 」(页 499)
如意
谢靈运、孔隐士 〈言语第二〉第一○八则
谢靈运好戴曲柄笠 ,孔隐士谓曰:「卿欲希心高远,何不能遗曲盖之貌」?谢答曰:「将不畏影者,
未能忘怀」。 (页 99)
曲柄笠
资料来源:自己整理书中关于服饰书写,或从人物服饰样貌,或从穿脱衣物动作来描述。本论文
主旨在于探讨魏晋时人如何将自己的思维体现于服饰之中,并分析如何透过服饰
书写描绘人物形象、象征意涵与修辞艺术。
二、章节架构
本论文以《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为研究题目,计分六章,各章纲要如下: 第一章:绪论。说明研究动机与目的,回顾与探讨研究文献,确立研究范围

与拟定章节架构。
第二章:魏晋南北朝之服饰文化。首先厘清魏晋南北朝以前的服饰特色,溯源自夏商周时期、春秋战国时期、秦汉时期;其次分析魏晋服饰变革的原因,归纳魏晋南北朝服饰风尚与突破之处。
第三章:《世说新语》服饰书写之衣物用途与人物形象。讨论《世说新语》中服饰的特色,并对书写中人物形象进行分析。
第四章:《世说新语》服饰书写之象征意涵。依据身体思维面向与精神风貌面向分析服饰的象征意涵。
第五章:《世说新语》服饰书写之艺术特色。分析《世说新语》中服饰书写所使用的修辞手法、颜色设计及语言表达。
第六章:结论。归纳《世说新语》服饰书写中的文化意蕴、艺术特色,及说明对后代小说的影响。

第二章 魏晋南北朝之服饰文化
第二章 魏晋南北朝之服饰文化
关于服饰的起源,据《韩非子•五蠹》载:「古者丈夫不耕,草木之实足食也;妇人不织,禽兽之皮足衣也。」1可见先秦之前尚未发明纺织技术,人们最初以「兽皮」裹身,以达「御寒」与「遮羞」的功能。服饰是人类文明进步的象征,从最初的「御寒」、「遮羞」进而对「美化」的要求,甚至演变成订定人们身份尊卑的工具。因历史演进、民族融合、文化交流、制度改变等因素影响,服饰的形制不断变更,于各朝各代皆呈现不同的特色。
魏晋南北朝时,因「佛教」与「道教」的思想交相碰撞,又因「衣冠南渡」与「胡汉融合」,使得魏晋南北朝时的服饰独树一格。本章主旨将探讨魏晋南北朝之服饰文化,首先溯及魏晋南北朝以前的服饰特色,再观魏晋南北朝服饰之变革及背景。

第一节 魏晋南北朝以前服饰
古人因受到「宗教信仰」的影响,因而将对「天」神的崇敬反映于「上衣下裳」的形制之中;又因「礼规制度」的影响,服装成了「别贵贱」的工具。兹将魏晋南北朝以前的服饰文化分成三个阶段说明:首先是「夏商周」时期——上衣下裳制,其次是「春秋战国」时期——深衣制,最后是「秦汉」时期——袍服外穿。这三种服饰,不分性别与社会阶级皆可穿着,然而却以服饰的制作材料与颜色订定人物的身分。
一、夏商周时期—上衣下裳制
古人敬畏天神、地只、人鬼,将所有大自然中无法解释的的一切,均视为天神的力量,因此崇拜天地。将他们的宗教信仰反映于服装形式上,则形成「上衣下裳」制。 2段玉裁《说文解字注》中对「裳」的解释为「裳,下裙也。」3上衣
1 [先秦]韩非子,汤敬昭、李仕安编辑:《韩非子校注》(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82 年),页 662。
2 参见王明泽:《中国古代服饰》(北京:北京科学技术出版社,1995 年),页 8。
3 [汉]许慎撰,[清]段玉裁注:《说文解字注》(台北:顶渊文化事业有限公司,2003 年),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下裳的形制取诸乾坤天地,而《周易‧系辞下》亦载:「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盖取諸乾坤。」4可知以「上衣」象征「天」;以「下裳」象征「地」, 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上衣下裳」源于人们对天地的崇拜。可见人们是顺应天意而著衣,服饰有「别」,不容许上下不分。当时多著小袖,衣长约至膝盖,而衣领、衣袖各有不同花纹。 5 以「天地观」之概念,奠定了服饰上衣下裳的基本形制。

图 2.1 十二章服图沈从文‧王孖:《中国服饰史》,页 20。

《尚书‧益稷》记载天子的十二章服的形式为:「日、月、
星辰、山、龍、华虫作会,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絺绣, 以五彩彰施于五色作服。 」6当中的「日、月、星辰、山、龍、华虫」为周朝天子上衣绘有的图案;「宗彝、藻、火、粉米、黼、黻」为下裳所绣的图案,合称为十二章纹。帝王的冕服以「玄」衣与「纁」裳象征天与地的色彩。取「日、月、星辰」的光耀之意,表示天子造福天下百姓;取「山」稳重之意,表示天子能安定四方;取「龙」变幻之意,表天子能应变自如;取「华虫」文彩之意,表示天子倡导教育;取「宗彝」孝养之意,表示天子忠孝;取「藻」洁净之意,表示天子品格高洁;取「火」光明之意, 表示天子善于领导;取「粉米」粮食之意,象征天子能济养众生; 取「黼」割断之意,表示天子果断;取「黻」辨明之意,表示天
子善恶分明。 7又如《诗经‧豳风‧九罭》记载:「我觏之子,衮衣绣裳。」8天子于祭祀时穿着画有卷龙的上衣和绣有花纹的下

裳,可见天子服饰华丽。而《仪礼‧士冠礼》记载:「爵弁,服纁裳、纯衣、缁
带、韎韐。 」9属于「士」的服装,上穿纯衣,下着纁裳,并无花纹。 10纯衣的材

页 358。
4 [清]阮元:《重栞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 1 周易、尚书》(台北:艺文印书馆,1997 年),页 167。
5 参见叶立诚:《服饰美学》,页 318。
6 [清]阮元:《重栞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 1 周易、尚书》,页 67。
7 参见任继愈:《中国古代服饰》(北京:商务印书馆,1998 年),页 23。
8 [清]阮元:《重栞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 2 诗经》(台北:艺文印书馆,1997 年),页 302。
9 [清]阮元:《重栞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 4 仪礼》(台北:艺文印书馆,1997 年),页 15。
10 参见任继愈:《中国古代服饰》,页 25。

第二章 魏晋南北朝之服饰文化

料为丝绸,然而周代百姓仅可穿着以兽毛或葛织成的粗布衣物,如《诗经‧豳风‧ 七月》记载:「无衣无褐,何以卒岁?」11可见百姓之贫困。 12由此可见周代服装的主要样式是上衣下裳制,藉由服饰之材质与颜色订定人之等级。
二、春秋战国时期—深衣制
春秋战国时出现了一种上衣下裳合并为一体的服饰,即为「深衣」。 13其质料以麻布为多。 14不论男女、尊卑皆可穿着,由《礼记‧玉藻》记载:「朝玄端, 夕深衣。」15天子、诸侯、士大夫于朝时穿着礼服,于夕时穿着深衣,作为居家的常服。而《礼记‧玉藻》中又载「庶人吉服,亦深衣」16,可知深衣对于庶人而言却是礼服。由深衣穿着用途的不同,可见人的身份阶级。
「深衣」的制作过程,先将「上衣」、「下裳」分裁,而后又将独立的「上衣」、
「下裳」于腰部缝合为一体,看似相连,却又各自独立为一体,多以麻布制作而成。 17其特殊的裁制方式使身体深藏不露。又因于两腋及下腰缝与袖缝交界处各嵌入一片矩形面料。使其剪裁更加立体化,更能充分展现人的身形。 18将衣襟后面加长,穿着时绕至背后,再于腰间系上腰带,更能将身体隐藏起来。于领、袖、襟等边缘镶上厚实的滚边,即是「钩边」,更衬服装骨架。 19又因深衣「可以为文,可以为武;即可以摈相,又可以治军旅。」20兼具方便活动的特点21与实用的设计,因此不论男女尊卑,上至帝王下至百姓皆以穿着深衣为尚。 22

11 [清]阮元:《重栞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 2 诗经》,页 280。
12 参见任继愈:《中国古代服饰》,页 32。
13 《礼记‧深衣》孔氏正义曰:「所以称深衣者,以余服则,上衣下裳不相连,此深衣衣裳相连, 被体深邃,故谓之深衣。」引自[清]阮元:《重栞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 5 礼记》,页 963。
14 参见周汛‧高春明:《中国古代服饰风俗》(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02 年),页 21。
15[清]阮元:《重栞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 5 礼记》,页 552。
16 同上注。
17 参见任继愈:《中国古代服饰》,页 31。
18 参见沉从文‧王孖:《中国服饰史》(陕西: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 年),页 36。
19 参见王明泽:《中国古代服饰》,页 8。
20 「可以为文,可以为武;即可以摈相,又可以治军旅」。引自[清]阮元:《重栞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 5 礼记》,页 963。
21《礼记‧深衣第三十九》:「古者深衣盖有制度,以应规、矩、绳、权、衡。短毋见肤,长毋被
土。续衽,钩边,要缝半下。袼之高下,可以运肘;袂之长短,反诎之及肘。带下毋厌髀,上毋厌胁,当无骨者」。引自[清]阮元:《重栞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 5 礼记》,页 963。
22 参见王明泽:《中国古代服饰》,页 8。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深衣」的设计顺应天时,23以「上衣」象征天、「下裳」象征地。将「上衣」分裁四幅,代表四季;以「下裳」用布十二幅,象征一年的十二月,代表时辰的自然秩序。以宽大的衣袖象征天道圆融;交叉的衣领象征地道方正,借此表示天圆地方的观念;以贯通上下的背缝象征人道正直;以腰上系带象征人的行为符合规矩。 24可见当时认为衣如其人,以衣冠端正代表人品端正。

图 2.2 深衣图 沈从文‧王孖:《中国服饰史》,页 36。
三、秦汉时期—袍服外穿
秦始皇在位时,将袍服作为礼服,并规定三品以上之官员服绿袍,庶人服白袍,材料为绢,25可见当时已有服色制度。 「袍服」本为一种纳有絮棉的内衣, 有御寒的作用,着「袍服」必加罩外衣。然而到了汉代时,「袍服」演变为外衣, 作为常服。据《释名‧释衣服》载:「袍,丈夫著下至跗者也。袍,苞也。苞,

23 《礼记‧深衣第三十九》:「制十有二幅以应十有二月,袂圜以应规,曲袷如矩以应方,负绳及踝以应直,下齐如权衡以应平。故规者,行举手以为容;负绳抱方者,以直其政,方其义也。故易曰:『坤六二之动,直以方也』。下齐如权衡者,以安志而平心也。五法已施,故圣人服之。故规矩取其无私,绳取其直,权衡取其平,故先王贵之。故可以为文,可以为武,可以摈相, 可以治军旅,完且弗费,善衣之次也」。引自[清]阮元:《重栞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 5 礼记》,页 963。
24 参见万棣:〈关于「深衣」之探索〉,《天津工业大学学报》第 6 期(2003 年),页 74。
25 参见周汛‧高春明:《中国古代服饰风俗》,页 49。

第二章 魏晋南北朝之服饰文化

内衣也。妇人以绛作衣裳,上下連,四起施缘,亦曰袍,义亦然也。 」26由「袍, 丈夫著下至跗者也。」可见「袍」本为男子服装。汉代妇女喜将「袍服」作为外衣穿着,27将袍服外穿的结果,则是导致「袍服」的制作日渐繁复,并于衣领、衣袖、衣襟等处绣上花边,因此「袍服」渐渐取代「深衣」,上自帝王,下至百官皆可穿着「袍服」。 28「袍服」于秦朝时被作为内衣穿着;汉朝时却被作为礼服穿着,可见当时服饰形制日趋繁缛。

第二节 魏晋南北朝服饰之变革背景
服饰的发展深受政治、社会、经济、文化与心理等因素影响,并与当时社会历史环境相对应。 29魏晋南北朝是中国社会中最混乱不安的时代,魏晋士人认为社会上许多规范是造成动荡的原因之一,导致身体与心灵不自由。他们批判儒家的仁、义、礼、教给予人的束缚。魏晋名士喜玄谈而不经世事,颜之推亦曾指出魏晋士人「多迂诞浮华,不涉世务」30,面对得失则泰然处之,他们享受着颓废、狂放的生活。崇尚自然的「老庄思想」成为士人的自觉意识,开始以新的视角审视人的存在价值,进而思考理想的审美人格境界。 31藉由裸裎达到回归自然的目的,并试图化有形的服饰为无形的天地,以下探讨魏晋服饰变革的背景:
一、政治动荡
东汉末年因宦官专权,导致政纲不振,成为「党锢之祸」的成因,为「黄巾起义」与汉朝灭亡埋下伏笔。国家呈现军阀割据之局,加之多次瘟疫肆虐、灾荒饥馑为百姓带来极大痛苦。汉代因察举制度考核德性,有许多名实不相符的社会现象产生;至魏晋时,统治者为防此弊病之发生,取而代之的是「惟才是举」的权宜之计。魏晋南北朝历经四百余年的统治,门阀世族争夺统治权力的斗争颇为

26 [汉]刘熙:《释名》(北京:中华书局出版,1985 年),页 81。
27 参见周汛‧高春明:《中国古代服饰风俗》,页 49。
28 同上注,页 50。
29 参见刘乐乐、张美娟:〈浅谈魏晋服饰的简约与奢靡——以《世说新语》中的士阶层服饰为例〉,
《南宁职业技术学院学报》第 1 期(2008 年),页 17。
30[北齐]颜之推撰;王利器集解:《颜氏家训集解》(台北:明文书局,1990 年),页 292。
31 参见周晓华:〈论魏晋士林的审美人格境界〉,《北方论丛》第 6 期(2006 年),页 6。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严重。 32先后历经魏、蜀、吴三国鼎立、司马氏篡魏、八王之乱等灾难,使得西 晋末年中原地区陷入极度混乱,酿成永嘉之乱,至此北方陷入五胡十六国纷争割据的局面,司马睿建立东晋政权。苻坚欲伐晋,发动淝水之战,造成南北对峙之势。 33
在紊乱的时代中,魏晋士人明白「生命无期度,朝夕有不虞」34。例如:《晋书‧卷四十九‧嵇康传》记载昌巽诬告吕安不孝之事,35嵇康为吕安作证,然而与嵇康有恩怨的钟会,便向司马昭进谗:「嵇康,卧龍也,不可起。公无忧天下, 顾以康为虑耳」。司马昭便以「言論放荡,非毁典谟」的罪名乘机处死嵇康。 36又如《世说新语‧言语第二》第十八则:「嵇中散既被诛,向子期举郡计入洛,文王引进,问曰:『闻君有箕山之志,何以在此?』对曰:『巢、许狷介之士,不足多慕。王大咨嗟』。」37可见当时权佞当道,社会上充斥着阴谋、权诈和伪善, 嵇康遭受钟会之陷害,惨遭杀生之祸。向秀本有箕山之志,但见嵇康死于非命, 向秀为求安身立命不得已改变初衷,权衡形势而出仕。又如〈德行第一〉第四十三则载罗企生与桓玄平日相处友善,但当桓玄打败殷仲堪之后,罗企生还是遭到桓玄杀戮:

桓南郡旣破殷荆州,收殷将佐十许人;咨议羅企生亦在焉。桓素待企生厚, 将有所戮,先遣人语云:「若谢我,当释罪。」企生答曰:「为殷荆州吏,

32 参见孙秀彬、赵百成:〈《世说新语》中魏晋风度浅说〉,《佳木斯师专学报》第 3 期(1996 年),页 53。
33 参见汤其领:〈试论魏晋士人的狂放风貌〉,《苏州大学学报》第 4 期(1994 年),页 110。
34 阮籍《咏怀诗其七十》:「天网弥四野,六翮掩不舒,随波纷纶客,泛泛若浮凫。生命无期度, 朝夕有不虞,列仙停修龄,养志在冲虚。飘飖云日间,邈与世路殊。荣名非己宝,声色焉足娱? 采药无旋返,神仙志不符。逼此良可惑,令我久踌躇。」引自[魏]阮籍撰;李志钧、季昌华、柴玉英、彭大华校点:《阮籍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年),页 126。
35 《晋书‧卷四十九‧嵇康传》:「安为兄所枉诉。」引自[唐]房玄龄:《晋书斠注》,页 940。
36 《晋书‧卷四十九‧嵇康传》:「初,康居贫,尝与向秀共锻于大树之下,以自赡给。颍川钟会,贵公子也,精练有才辩,故往造焉。康不为之礼,而锻不辍。良久会去,康谓曰:『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会曰:『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会以此憾之。及是,言于文帝曰:『嵇康,卧龙也,不可起。公无忧天下,顾以康为虑耳。』因谮『康欲助毋丘俭,赖山涛不听。昔齐戮华士,鲁诛少正卯,诚以害时乱教,故圣贤去之。康、安等言论放荡,非毁典谟, 帝王者所不宜容。宜因衅除之,以淳风俗』。帝既昵听信会,遂并害之」。引自[唐]房玄龄:
《晋书斠注》,页 941。
37 引自[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台北:艺文印书馆,1974 年),页 49。为省繁琐,以下采随文注。

第二章 魏晋南北朝之服饰文化

今荆州奔亡,存亡未判,我何颜谢桓公? 」旣出市,桓又遣人问欲何言?答曰:「昔晋文王殺嵇康,而嵇绍为晋忠臣38;从公乞一弟以养老母。」桓亦如言宥之。桓先曾以一羔裘39与企生母胡,胡时在豫章;企生问至, 即日焚裘。 (《世說新语》,页27。)

桓玄打败殷仲堪之后,逮捕了殷仲堪的下属约十多人,咨议参军罗企生亦在其中,原先桓玄与罗企生平日相处友善,然而罗企生效忠于殷仲堪,因此宁愿牺牲生命,然而却害怕桓玄株连家族,为了能保存弟弟罗遵生,因此以「昔晋文王殺嵇康,而嵇绍为晋忠臣;从公乞一弟以养老母。」暗示罗遵生如嵇绍般,能忠于桓玄。桓玄因而饶恕罗遵生。爱恨分明的胡氏听闻消息后,便将桓玄送的一领羔皮袍子烧了以绝昔日之恩。
魏晋士人明白稍有不慎就可能招致杀身之祸,害怕朝不保夕,选择隐逸山林、独善其身,或以清谈为要务,藉由放浪的生活方式、标新立异的穿着方式以反对礼法名教的虚伪。将社会最底层的服饰作为流行;以归隐山林展现自我生命的价值。 40
二、自由风尚
魏晋士人认为于政治上应采取「无为而治」,统治者仿效尧舜治理国家。当时司马氏利用「名教」铲除异己,如嵇康遭司马昭处死之事。魏晋士人希冀能以
「自然」主义解构「名教」。当时社会风气自由,许多士人展现「宁作我」的率真性格。 41例如《世说新语‧雅量第六》第十九则记载:郗太傅在京口,派遣一 门生与王丞相求个足以与女儿匹配的世家子弟:「郗太傅在京口,遣门生与王丞相书,求女婿。丞相语郗信:『君往东厢,任意选之。』门生归白郗曰:『王家諸

38《晋书‧卷八十九‧嵇绍传》:「值王师败绩于荡阴,百官及侍卫莫不散溃,唯绍俨然端冕,以
身捍卫,兵交御辇,飞箭雨集,绍遂被害于帝侧,血溅御服,天子深哀叹之。及事定,左右欲浣衣,帝曰:『此嵇侍中血,勿去』。 」引自[唐]房玄龄:《晋书斠注》,页 1511。
39 羔裘—以羔皮制成的裘衣。
40 参见刘乐乐、张美娟:〈浅谈魏晋服饰的简约与奢靡——以《世说新语》中的士阶层服饰为例〉, 页 18。
41 参见孙秀彬、赵百成:〈《世说新语》中魏晋风度浅说〉,页 53。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郎亦皆可嘉,闻來觅壻,咸自矜持,唯有一郎在东床上坦腹卧,如不闻。 』郗公云:『正此好! 』访之,乃是逸少,因嫁女与焉。 」(《世說新语》,页 230。)王氏子弟个个咸自矜持、衣冠楚楚、正襟危坐且摆出一副庄重严肃的样子,唯独王羲之「坦腹卧,如不闻」,从未想要靠包装自己来得到他人赞赏,反而东床坦腹且意态自如。王氏子弟的「咸自矜持」与王羲之的「东床坦腹」形成强烈对比, 谁料郗太傅反而赏其真率自然,并「嫁女与焉」。 42可见「真」就是最美的人格。
43儒学之士将「衣冠」视为名教与礼仪的精神象征,伴随着玄学之风于六朝的日
益盛行,服饰被作为个体精神自由的象征。 44
三、胡汉融合
由于战争的影响,民族错居杂处的状况使得中原人民与少数民族于文化上逐渐融合。 45衣冠服饰随之发生显著的变化。北魏孝文帝入主中原后,为了巩固政权,认为适应中原衣冠制度是必要的,又因北魏孝文帝受到汉族传统文化的影响,向往高冠博带式的汉族服饰,因而推行汉化政策,他认为应以汉服取代鲜卑旧服,倡导穿着汉族服装,46不仅自己换上汉族帝王服饰,以示提倡,且文武百官的服装也仿效南朝的官服,因而形成「群臣皆服汉魏衣冠」47的局面。由于鲜卑族的百姓为了适应骑射游牧的生活,且北方气候干燥风大,因此为了御寒,早以形成「上衣下裤」的著装方式,因此以往总穿着短衣窄袖,然而却要改穿汉人褒衣博带服装,因而有些人仍旧穿着传统服装,造成官员们「帽上着籠冠,袴上着朱衣」48的局面。 《资治通鉴》142 卷中记载了推行汉服的困难:「魏主谓任城玉澄曰:『朕離京以來,旧俗少变不?』对曰:『圣化日深。』帝曰:『朕入城, 見車上妇人犹戴帽,着小袄,何谓曰新?』对曰:『著者少,不著者多。』帝曰:
『任城,此何言也,必欲使满城尽着邪』?澄与留守官皆免冠谢。 」49某次北魏
42 参见许明征:〈从《世说新语》看魏晋风度〉,《赤峰学院学报》第 12 期(2009 年),页 34。
43 参见仪平策:《中国审美文化史—秦汉魏晋南北朝卷》(济南:山东画报,2000 年),页 257。
44 参见张玉安:〈六朝士人服饰的自然主义风尚〉,《装饰》第 4 期(2011 年),页 141。
45 参见周天:《中国服饰简史》(香港:香港中和出版有限公司,2011 年),页 56。
46 参见任继愈:《中国古代服饰》,页 52。
47 《周书‧宣帝本纪》:「大象元年春正月癸巳,受朝于露门,帝服通天冠、绛纱袍,群臣皆服汉魏衣冠。」引自[唐]令狐德棻:《周书》(台北:艺文印书馆,1965 年),页 57。
48 《梁书‧陈伯之传》:「褚緭在魏,魏人欲擢用之。魏元会,緭戏为诗曰:『帽上着笼冠,袴上着朱衣,不知是今是,不知非昔非』。」引自[唐]姚思廉:《梁书》(台北:艺文印书馆,1965 年),页 156。
49 引自[宋]司马光编著;[元]胡三省音注:《资治通鉴(卷十)》(北京:中华书局,1976 年),

第二章 魏晋南北朝之服饰文化

孝文帝见洛阳城内仍有鲜卑妇女不愿改穿汉人服装,依旧穿着夹领小袖的衣服。北魏孝文帝因而责备管理此事之相关官员为何改革措施没有落实下去,可见改服制的困难,亦可见北魏孝文帝的决心。
古时「应规矩,绳权衡」50之深衣服制逐渐消失,受北方少数民族尚武的影 响,汉代地位卑下的人所穿着的「胡服」袴褶于北朝以后逐渐流行,51又由于胡 服较轻快方便,因此皇帝至百姓均流行「袴褶服」。汉族接受了袴褶服之后,将其形制做了些许改动,不仅将袴的裤口加大,褶的袖口加宽,且出现向右掩襟的交领褶衣。 52当时不仅是胡人汉化,且汉人胡风,可见胡服大规模向中国传统服 饰渗透,造成两种服饰文化融合。当时毛织品经由西域丝路传入,衣服大量采用毛皮等织物。 53
图 2.3 袴褶图 樓慧珍:《中国传统服饰文化》,页 68。
图 2.4 戴卷梁冠、穿大袖衫的贵族 要彬:《服饰与传播》,页 45。

页 4434。
50 《礼记‧深衣》中提到「古者深衣,盖有制度,以应规矩,绳权衡」。 [汉]郑元注,[唐]贾公彦疏:《十三经注疏 5 礼记》,页 963。
51 参见王朝闻:《中国美术史—魏晋南北朝卷》(济南:明天出版社,2000 年),页 161。
52 参见戴争:《中国古代服饰简史》(北京:轻工业出版社,1988 年),页 88。
53 参见常淑君、沉叔儒:《衣—中国传统时尚》(台北:三民书局股份有限公司,2009 年),页
24。

四、佛教传入
佛教的传入与道教的兴盛,使得各种观念与思想交相碰撞。 54东晋时,和尚们参加清谈,并且析理精湛。例如《世说新语‧文学第四》第三十二则55记载: 支道林解释〈逍遥游〉。向、郭认为「夫小大虽殊,而放于自得之场,则物任其性,事称其能,各当其分,逍遥一也,豈容胜负于其间哉!」56人与生俱来便禀受了不同的性分,鹏鷃虽有大小,若能各任其性,便可逍遥。不论尊、卑、贵、贱,皆是上天所赋予,应顺乎自然且安于其命。古时君臣上下,皆必须各守其分, 接受「名教」之束缚。 57若能顺任自然,天下必无灾祸之存在。贫富贵贱只能说是个人之性分,大鹏并不比小鸟尊贵,小鸟亦不必去羡慕大鹏。然「物我无别」, 刻意区别之,即违反自然原则。 58 依向、郭所言,则万物皆有属于自己的性分, 万物的逍遥是「有待」的。 59
向、郭之说法仍是以自然之理解释《庄子》,主张「适性即逍遥」。按照佛家的说法看来,向、郭的说法仍然不是「真至逍遥」之境界,而支道林另立新义解释《庄子‧ 逍遥游》,他认为「物物而不物于物,则遥然不我得;玄感不为,不疾而速,故逍然靡不适。此所以为逍遥也。」60唯有「无待」的至人才能感受到
「真至逍遥」的境界,万物无所谓的逍遥不逍遥,受到生物条件的枷锁与因果轮回,只能追求精神上的逍遥。于是支道林以佛氏之「空观」诠释「逍遥」。 61支道林独具新见之解,就连视清谈为「虚谈废务,浮文妨要」62的王羲之都「披襟

54 参见周天:《中国服饰简史》,页 59。
55 《世说新语‧文学第四》第三十二则:「《庄子‧逍遥》篇,旧是难处,诸名贤所可钻味,而不能拔理于郭、向之外。支道林在白马寺中,将冯太常共语,因及《逍遥》。支卓然标新理于二家之表,立异义于众贤之外,皆是诸名贤寻味之所不得。后遂用支理」。引自[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页 135。
56 [清]郭庆藩:《庄子集释》,页 1。
57 参见张雅茹:《魏晋名教的理论与实践》(台北:国立台湾师范大学国文学系硕士论文,2008 年),页 84。
58 参见黄士恒:〈郭象玄理之省察〉(彰化:国立彰化师范大学国文学系硕士论文,2008 年),页
137。
59 参见陈慧玲:《由《世说新语》探讨—魏晋清谈与隽语之关系》(台北:花木兰文化出版社,
2009 年),页 34。
60 [清]郭庆藩:《庄子集释》,页 1。
61 参见杨勇:《世说新语校笺论文集》(台北:正文书局,2003 年),页 72。
62 《世说新语‧言语第二》第七十条:「今四郊多垒,宜人人自效,而虚谈废务,浮文妨要,恐非当今所宜」。引自[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页 79。

第二章 魏晋南北朝之服饰文化

解带,留連不能已」63,深深被支遁的玄理妙辞所吸引。佛家之「空」观倡导人们解脱种种束缚与烦恼,不在乎功名利禄,因而不需在乎服装华丽与否。由于名士与名僧间来往的频繁,形成了一股玄佛合流的思潮。例如:《大唐西域记‧卷二》曰:「衣裳服玩,无所裁制,贵鲜白,轻杂彩。」64可见印度佛教中认为衣服版型不应裁制,面料不经染色,以白色为贵。魏晋之前,白衣多为平民所穿。魏晋时期上自王公,下至庶民皆喜着白衣。可见印度佛教文化与中国文化相互融合。又如:《世说新语‧轻诋第二十六》第十一则记载支道林以「箸腻颜帢,布单衣」讥讽王坦之拘泥陈腐,以「挟左传」讥讽其独抱遗经 :

王中朗与林公绝不相得,王谓林公诡辩,林公道王云:「箸腻颜帢,布单衣,挟左传,逐郑康成車后,问是何物尘垢囊?」(《世說新语》,页527。)

颜帢流行于魏代,直至西晋永嘉时「无颜帢」取代「颜帢」。 65支道林将王坦之视为尘垢囊,可见支道林对于儒学的鄙视。王坦之于东晋时戴着老式「颜帢」,可见其穿着不合时宜,因此支道林以「腻颜帢,布单衣」与「挟左传」讥讽其拘泥守旧的思想与衣着一般破敝过时。然而以「尘垢囊」象征王坦之的保守服饰、陈旧思想早该淘汰。也暗指王坦之迂腐的脑袋是装尘垢的皮囊。支顿假借具体的衣着批判抽象的思想。此则提到的「尘垢囊」属于佛家专用语,如《四十二章经‧第二十六章》云:「天神献玉女于其佛,欲坏佛意。佛言,革囊众秽。」
66,支顿将王坦之比喻成尘垢囊,将佛家用语融入日常生活之中,可见佛教已对
中国文化造成影响。
五、经济衰退

63 [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页 138。
64 [唐]玄奘、辩机;季羡林等校注:《大唐西域记校注》(北京:中华书局,1985 年),页 176。
65 《晋书‧卷二十七》有载:「初,魏造白帢,横缝其前以别后,名之曰颜帢,传行之。至永嘉之间,稍去其缝,名无颜帢,而妇人束发,其缓弥甚,紒之坚不能自立,发被于额,目出而已。无颜者,愧之言也。覆额者,慙之貌也。其缓弥甚者,言天下亡礼与义,放纵情性,及其终极, 至于大耻也。永嘉之后,二帝不反,天下愧焉。」引自[唐]房玄龄:《晋书斠注》,页 601。
66 释法云:《佛经集易》(屏东:铁炉寺,1973 年),页 998。

服饰的演变体现出人类文明的进步,亦反映物质生产之状况。 67魏晋时期由于战争频繁,使得民生凋敝、人口大量减少,导致社会资源不足且造成生产力下降,在粮食不足的情况下,人们唯有选择舍弃物质生活,以填饱肚子为首要目标。胡寇屡次南侵与中原地区争权夺利,人民纷纷逃往南边避难,使得许多地区田地荒废,浪费了社会资源,降低了经济生产能力。 68加上魏明帝「好修宫室,制度靡麗,百姓苦之。帝自遼东还,役者犹万余人,雕玩之物,动以千计。」(《晋书斠注》,页 35。)导致国家的财力、物力匮乏,更使百姓苦不堪言。
人们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打扮属于正常的现象。衣着的形式与制作的材料, 反映出国家的兴衰。 69汉朝经济繁荣,服饰较华丽,而魏晋南北朝爆发的「八王之乱」使西晋经济分崩离析,战争使人民颠沛流离。晋元帝率领中原汉族臣民南渡,并将古代的经济中心迁往南方发展。

第三节 魏晋南北朝服饰之流行风尚
魏晋士人之穿衣风格可表现出他们的审美趋向,笔者认为大致可区分为两种类型:一为衣着简朴、不事雕琢的服装。 70重视人的内在精神,超越形骸展现出 脱俗的人格美。他们认为人不该受到外在形骸的操控;另一则为崇尚漂亮的外在风貌,喜爱装饰之美,企图将自己的内在精神与外在风貌加以统一。 71当时的人 认为男子柔弱亦是一种美的表现。他们喜爱仙风道骨、超形而上的装扮,时常穿着宽大的衫子,如《世说新语‧夙惠第十二》第六则记载晋孝武帝穿着「单練衫
72五六重」之事:

晋孝武年十二,时冬天,昼日不箸复衣,但箸单練衫五六重,夜则累茵褥。

67 参见王敏英:〈华夏衣冠——中原古代服饰的研究和复原〉,《服饰艺术》第 10 期(2010 年),页 83。
68 参见侯家驹:《中国经济史上》(台北:联经出版,2005 年),页 320。
69 参见王岫林:《魏晋士人之身体观》,页 46。
70 参见李修建:《风尚—魏晋名士的生活美学》(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 年),页 110。
71 参见赵超:《华夏衣冠五千年》(台北:台湾中华,1993 年),页 86。

第二章 魏晋南北朝之服饰文化

谢公谏曰:「圣体宜令有常。陛下昼过冷,夜过热,恐非摄养之术」。帝曰:
「昼动夜静」。谢公出,叹曰:「上理不减先帝」。 (《世說新语》,页374。)

从「单練衫五六重」可知「衫」应为柔软的宽衣,否则怎能一次穿着五六件,晋孝武帝于寒冷的冬天亦着轻薄的「衫」,魏晋时人认为衣服愈是宽大,对人的束缚则愈小。从《晋书》中对人物的记载可发现,由于魏晋士人追求无拘无束的自在感,影响了当时的服装款式,他们喜爱褒衣博带的风格,甚至喜欢穿着妇人之服,或是追求更自由的粗服乱头、裸裎风尚。魏晋南北朝以前的服饰制度,有许多禁忌。然而禁忌的原因,则是为了区别帝王与平民百姓的身份贵贱、男性与女性的性别差异;然而魏晋南北朝时却打破禁忌、突破传统。

一、男着女装

图 2.5 图为穿衫的六朝士人 江苏南京西善桥南朝墓出土砖印壁画 高春明:〈传统服饰形制考〉,页 25。

图 2.6 朝服中的大袖衫图 孙世圃:《中国服饰史教程》, 页 76。

中国自古以来即有男尊女卑的观念,如《礼记‧大传》载:「亲亲也,尊尊
也,长长也,男女有别,此其不可得与民变革者也。 」73又如《礼记‧丧服小记

73 [清]阮元:《重栞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 5 礼记》,页 617。

第十五》载:「男女之有别,人道之大者也。」74可见,男女有等级之分,为了建构长幼有序、男女有别、尊卑有分的和谐社会,因此「外内不共井,不共湢浴, 不通寝席,不通乞假,男女不通衣裳。」75藉由男女服制的不同,使得服饰有了等级差异。 《周易》中则以「阴阳」的概念表现男女之尊卑,以「阳」为男性; 以「阴」指女性。男女必须严格区分,若是穿着打扮违反了男女之规范,则将有灾祸发生。 《周易》中对于男女的区别以「天地」来说明。例如《周易‧说卦传》中记载:「干,天也,故称乎父;坤,地也,故称乎母。」76《周易‧系辞上传》:
「干道成男,坤道成女。」77《周易‧系辞上传》亦记载:「天尊地卑,乾坤定矣」。 78服饰亦是以「上衣下裳」来表现男天女地、天尊地卑的概念。 79直至魏晋时期始打破男女界线,男性的举止、气质、服饰皆渐渐走向阴柔化。
魏晋南北朝时,男女界线已逐渐模糊。当时女子亦可束巾,男尊女卑的观念渐渐消失。例如:干宝《搜神记》卷二云:「見一女人,年可三十余,上着青锦束头,紫白祫裳,丹绨丝履,从石子冈上。」80由此可见,不仅女子可像男子一 般戴头巾;男子亦可像女子一般梳妆打扮。可说「女为悦己者容」已不单纯使用于女性身上,男性亦可梳妆打扮。又如《晋书•五行上》记载:

尚书何晏好服妇人之服,傅玄曰:「此妖服也。夫衣裳之制,所以定上下殊内外也」。 《大雅》云「玄衮赤舄,钩膺镂锡」,歌其文也。 《小雅》云「有严有翼,共武之服」,咏其武也。若内外不殊,王制失叙,服妖既作,身随之亡。末嬉冠男子之冠,桀亡天下;何晏服妇人之服,亦亡其家,其咎均也。 (《晋书斠注》,页600。)

由「夫衣裳之制,所以定上下殊内外也」。可见男女服饰制度反映出古时「男主

74 载于《礼记‧丧服小记第十五》,引自[清]阮元:《重栞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 5 礼记》, 页 594。
75 载于《礼记‧内则第十二》。引自[清]阮元:《重栞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 5 礼记》,页
520。
76 [清]阮元:《重栞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 1 周易、尚书》,页 185。
77 同上注,页 144。
78 同上注,页 143。
79 参见陈丕西:《服饰文化》(北京:中国经济出版社,1995 年),页 73。
80 [晋]干宝撰,汪绍盈校注:《搜神记》(台北:洪氏出版社,1982 年),页 26。

第二章 魏晋南北朝之服饰文化

外,女主内」的传统观念。男女必须恪守本分,若女子着男装,则成僭越本分, 不仅背负大逆不道之罪名,更可能引发天灾人祸。例如:夏桀因宠末嬉戴男子冠亡国,可见男女若是不严守服饰的制度,则会发生牝鸡司晨之事。魏晋士人渐渐改变穿着方式,向慕自由解放,不想局限于礼制的规范。将身心寄托于自然之中, 他们藉由改变外在反映自己内在思想。 81因此魏晋时期盛行穿着怪异的服装款式,称作「奇服」82。例如:《晋书‧卷二十七》记载魏明帝钟爱「缥纨半袖」的史实,带着华丽绣帽、穿着亵衣便接见臣子:「魏明帝着绣帽83,披缥纨半袖84, 常以見直臣杨阜,谏曰:『此禮何法服邪!』帝默然。」(《晋书斠注》,页 599。) 然而杨阜上谏的目的为「夫缥,非禮之色,亵服尚不以红紫,况接臣下乎?」(《晋书斠注》,页 599。)亵衣本指贴身衣物,原本亵衣是不可轻易示人的,此处杨阜并没有说明穿着亵衣接见臣子有何不妥,倒是认为颜色使用不对,不宜以红紫色做亵服。由《晋书‧卷二十七》记载:「元康末,妇人出兩裆,加乎交領之上」
(《晋书斠注》,页 600。)半袖衫本属女性服饰,由北方游牧民族传入中原,为一种短袖式的衣衫。妇人的衣服开出两个裤裆,将裲裆穿在交领衣衫之外。又如
《晋书》卷二五《舆服志》中亦记载着:「魏明帝好妇人之饰,改以珊瑚珠。」
(《晋书斠注》,页 566。)可见魏明帝曹睿喜欢华丽的佩饰,喜欢穿着女装,他人眼光亦无法阻挡他穿着喜爱的服饰。魏晋士人有模仿女性的倾向,是因为崇尚
《庄子‧逍遥游》中的姑射山神人。肌肤如同冰雪般白皙,正好是魏晋男性之美的审美标准。 85

图 2.7 半袖图 朱和平:《中国服饰史稿》,页 173。

81 参见曾小明:〈魏晋风度的身体表达〉,《湖南大学学报》第 1 期(2012 年),页 48。
82 奇服—违背礼制的「不正」之服,即为现在的奇装异服。以怪异的颜色或款式来表现对礼法制度的反叛。
83 绣帽—刺绣小帽。
84 半袖—短袖衣,没有下半截袖子的外袍。
85 参见李修建:《风尚—魏晋名士的生活美学》,页 109。

《晋书‧卷七十九•谢尚传》记载,谢尚「好衣刺文袴,諸父责之,因而自改,遂知名。」(《晋书斠注》,页 1364。)可知谢尚喜欢穿有花纹刺绣的裤子。关于谢尚不守礼法之事于《世说新语》亦有记载:其叔谢裒葬后三天,竟然穿着丧服在朋友家饮酒。 86魏晋士人亦以「阴柔」为美。例如《晋书•卷三十六‧卫玠传》描写卫玠「总角乘羊車入市,見者皆以为玉人,观之者倾都。」(《晋书斠注》,页 749。)可见魏晋南北朝时已打破性别禁忌,以「玉人」来指长相清秀的男子,玉的特点是明澈、洁白、温润,以玉人表示高雅秀洁,具有女性化之倾向的男子。 87由「观之者倾都」可见当时社会对女性美的崇拜。
魏晋时期的男性崇尚阴柔美,平时也傅粉涂脂。例如:《三国志集解‧卷二十一‧王粲传》记载曹植接见邯郸淳时特意傅粉施朱之事:「植初得邯郸淳甚喜, 延入坐,不先与谈,时天暑热,植因呼常从取水,自澡讫,傅粉,遂科头拍袒胡舞五椎锻、跳丸击剑,劔诵徘优小說數千言」。 88可见魏晋时期对容止的重视, 演变成魏晋的傅粉之风。
魏晋士人深受老庄思想影响,例如:老子主张柔弱胜刚强89,《世说新语‧假谲第二十七》第十四条载谢遏随身垂挂香囊且佩带覆手之事:「谢遏年少时, 好箸紫羅香囊90,垂覆手91,太傅患之,而不欲伤其意。乃谲与赌,得即烧之。」
(《世說新语》,页 542。)谢安用计赌来紫罗香囊,且当面烧之,可见谢安反对谢遏佩戴香囊。香囊和覆手本为女性所用的物品,然而魏晋男子喜欢穿戴女性的饰品。然而由此亦可知魏晋士人不仅讲究生活且心思细腻。

86 《世说新语•任诞第二十三》中记载谢尚:「王、刘共在杭南,酣宴于桓子野家。谢镇西往尚书墓还,葬后三日反哭。诸人欲要之,初遣一信,犹未许,然已停车,重要,便回驾。诸人门外迎之,把臂便下。栽得脱帻,箸帽酣宴。半坐,乃觉未脱衰。」引自[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页 466。
87 参见刘婷:〈濯濯如春月柳,轩轩如朝霞举──论《世说新语》在魏晋士人容止赏誉上的审美趋向〉,《长沙民政职业技术学院学报》第 4 期(2010 年),页 132。
88 [晋]陈寿撰:《三国志集解》(台北:艺文印书馆,1965 年),页 538。
89 老子于〈七十八章〉、〈四十三章〉、〈七十六章〉均提到柔弱胜刚强。 《老子‧第七十八章》:「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老子道德经》,163 页)。 《老子‧第四十三章》:「天下之至柔驰聘天下之至坚」(《老子道德经》,98 页)。 《老子‧第七十六章》:「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是以兵强则不胜,木强则兵。强大处下,柔弱处上」(《老子道德经》,159 页)。引自[魏]王弼注;纪昀校订:《老子道德经》(台北:文史哲出版社,1979 年)。
90 香囊用来装香料。
91 饭毕覆口拭手的毛巾,腰间垂挂着绣帕之类的东西。

第二章 魏晋南北朝之服饰文化
二、褒衣博带92
由于北魏孝文帝的服饰改革,深衣制度渐消失。此时宽大的裙袍式服装逐渐流行。 「衣」、「裳」逐渐独立开来。由《宋书‧卷八十二‧周郎传》曰:「凡一袖之大,足断为兩,一裙之长,可分为二,見車马不辨贵贱,视冠服不知尊贵。」
93可知当时的衣袖与衣裾制作的非常宽博,特别是臂肘之处更为宽大,成为圆弧
状,且以大袖、长裾为尚。 94又如:《颜氏家训‧涉务》中记载:「梁世士大夫, 皆尚褒衣博带,大冠高履,出则車舆,入则扶侍,郊郭之内,无乘马者。」95可知直至梁代,士大夫们仍旧喜爱穿着宽松的衣服,腰间上系着阔腰带,当时褒衣博带为主要的服装样式。由「大冠高履」可知他们不鞋而屐。然而为何造成他们宽衣缓带且不鞋而屐,则是因为当时流行服用「五石散」96造成他们「肤脆骨柔, 不堪行步,体羸气弱,不耐寒暑」。因此为了避免服药后擦伤皮肤,衣料更以柔软、轻盈的质地为主,因此多以罗、纱、谷绢制成。 97《晋书‧卷二十七》记载:
「晋末皆冠小而衣裳博大,风流相放,舆台成俗。識者曰:『上小而下大,此禅代之象也』。」(《晋书斠注》,页 603。)可知直至晋末,衣衫仍然制作得极为宽大,褒衣博带、宽袍大袖式的服装仍十分流行。魏晋士人认为自然下垂的服装, 更能使他们看起来有飘逸出尘的感觉。
魏晋之时,饥荒、瘟疫、战祸皆频繁发生。魏晋士人体会到人生的无常,因此格外注重养生。例如:嵇康着《养生论》表述其人生态度与养生、养神之道。为求长寿,魏晋士人不仅服用「五石散」且痛快饮「酒」,只为求延年益寿。如
《世说新语‧排调第二十五》第四十三则记载:

92 褒衣博带—宽松的大袍而衫襟可以带子相缚,可系长长的宽腰带,亦可不系。
93 [梁]沈约:《宋书》(台北:艺文印书馆,1955 年), 页 1010。
94 参见赵超:《霓裳羽衣—古代服饰文化》(江苏:古籍出版社,2002 年),页 113。
95 [北齐]颜之推撰;王利器集解:《颜氏家训集解》,页 295。
96 《太平御览》卷七二二记载:「晋朝士大夫,无不服饵,皆获异效。」当中的「饵」指的即为
「五食散」,可见当时流行服用五时散。引自[宋]李昉;任明、朱瑞平、聂鸿音校点:《太平御览(卷六)》(河北:河北教育出版社,1994 年),页 622。五石散的主要原料是紫石英、白石英、赤石脂、钟乳石、硫黄等。因其具有毒性,服散过后,浑身发热,需吃冷食以降温,又称「寒食散」。
97 罗是采经纬纱绞合而成,有着横向或纵向排孔,因此透气性极佳,质地薄透;纱属于平纹组织的编织物,表面平整、质地柔软;谷是织物表面起云雾状皱纹。参见张正:《中华服饰文化》, 页 33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王子猷诣谢万,林公先在坐,瞻瞩甚高。王曰:「若林公须发并全,神情当復胜此不?」谢曰:「唇齿相须,不可以偏亡。须发何关于神明!」林公意什惡,曰:「七尺之躯,今日委君二贤」。 (《世說新语》,页507。)

当时注重养神,98他们认为须发并非「传神之形」,不应格外重视。又如《世说新语‧容止十四》第十八则记述:「庾子嵩长不满七尺,腰带十围99,颓然自放。」
(《世說新语》,页 388。)当时已不拘泥于「形」之美,尽管庾子嵩「长不满七尺」但却「颓然自放」,身不为形累。由「颓然自放」便可知他不修边幅、从容自如的神情。魏晋时人欣赏的是人物的神情、神采、气度,而衣物亦以宽大为美。当时崇尚褒衣博带,是因为翩翩宽袖,走起路来极富动感,使整件衣服更显生动活泼。
当时认为服食寒食散具延年益寿之功效,本是解毒之物,但服食者服用剂量失当,却引发砷中毒。于服散之后,便觉五内如焚,必须依靠步行使药性散发出去。 100例如《晋书‧卷五十一‧皇甫谧传》描述皇甫谧五石散服用不当的后果:
「又服寒食药,违错节度,辛苦荼毒,于今七年,隆冬裸袒食冰。」(《晋书斠注》, 页 966。)于《世说新语‧任诞第二十三》第五十则中记载着:「桓南郡被召作太子洗马,船泊荻渚;王大服散后已小醉,往看桓。桓为设酒,不能冷饮,频语左右:『令温酒來!』。」(《世說新语》,页 476)。可知服散之后,必须饮大量温酒,力求发汗。又因体内燥热,为求散热,因此穿着不具保暖效果,较轻薄之衣物,尤以绫罗绸缎为佳。然而造成另一现象则是他们不喜着新衣,如《世说新语‧ 贤媛第十九》第二十四则记载:「桓車骑不好箸新衣」(《世說新语》,页 436。) 之事。由于新衣质料坚硬,服五石散所造成的皮肤脆弱,容易被坚硬的质料磨破皮。又如《晋书‧卷一百十四‧王猛传》云:「桓温入关,猛被褐而诣之,一面谈当世之事,扪虱而言,旁若无人。」(《晋书斠注》,页 1899。)由于魏晋士人

98 由嵇康〈游仙诗〉:「采药钟山隅,服食改姿容。」可知服寒食散可达到「养神」之目的。引自戴明扬校注:《嵇康集校注(卷一)》(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 年),页 39。
99 围—作为量词,在南北朝多仍引申用为度制。
100 参见周翊雯:《时空下的身体展演—《世说新语》之研究》,页 77。

第二章 魏晋南北朝之服饰文化

喜着旧衣,不常换洗,虱子便滋生了。因此他们时常佩带香囊。 101又因五石散价值昂贵,因此魏晋士人认为穿着宽大的服饰亦是显示自己财富的方式。 102
魏晋南北朝因战争导致民族混合,各民族的文化与风俗习惯皆随着时间渐渐融合,因此魏晋时期崇尚「褒衣博带」的服装样式,受到北魏孝文帝服饰改革的影响。又由于当时士人们追求延年益寿,因此流行服散。然而服散之后浑身发热, 因此导致他们喜着宽大的服装。综观而言,「褒衣博带」的服装样式有三个因素: 一、服饰改革。二、服散之风。三、饮酒之风。
三、身体裸露
《荀子‧修身》云:「禮者、所以正身也;师者,所以正禮也。无禮何以正身,无师吾安知禮之为是也。」103又如《左传‧昭公二十五年》记载:「君子贵其身而后能及人。」104可见若欲「贵身」则需尚「礼」,「礼」被用来端正身心或是克制「人心」。对服饰的重视即是对礼的重视。 《孟子‧尽心上》云:「君子所性,仁义禮制根于心,其生色也,睟然现于面,盎于背,施于四体,四体不言而喻」。 105使得人必须慎重处事,做到「仁义禮智根于心」。 106儒家认为「仁义礼智」为我所「固有」107,因此强调礼仪的身体,当一切合乎「礼」,人类会产生「羞涩」108的感觉,并开始在意自己的一切行为举止或穿着打扮。 109
「羞涩」使人无法收放自如。若要回归人的本性,则须做到「见素抱朴」、「绝圣弃智」110。如《老子‧道德经》第 28 章云:「常德不離,復归于婴儿」。 111又

101 参见萧登福:《嵇康研究》(台北:花木兰文化出版社,2008 年),页 19。
102 当时认为服五石散代表「阔气」。 《太平广记》卷二四七引《启颜录》:「后魏孝文帝时,诸王及贵臣多服石药,皆称『石发』。乃有热者,非富贵者,亦云服石发热。时人多嫌其诈作富贵体」。引自[宋]李昉:《太平广记》(卷五)(北京:中华书局,1961 年),页 1912。
103 [战国]荀子撰;梁启雄:《荀子柬释》(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78 年),页 19。
104 [清]阮元:《重栞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 6 左传》,页 887。
105 [清]阮元:《重栞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 8 论语、孝经、尔雅、孟子》(台北:艺文印书馆,1997 年),页 233。
106 《孟子‧尽心章句上》:「君子所性,仁义礼智根于心」引自[清]阮元:《重栞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 8 论语、孝经、尔雅、孟子》,页 233。
107 《孟子‧告子上》:「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引自[清]阮元:《重栞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 8 论语、孝经、尔雅、孟子》,页 195。
108 参见张正:《中国服饰文化》(北京: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 年),页 5。
109 参见叶立诚:《服饰美学》,页 70。
110 《老子‧第十九章》:「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此三者以为文不足,故令有所属:见素抱朴,少私寡欲。」引自[魏]王弼注;纪昀校订:《老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于第 55 章说明修道的最高境界为:「含德之厚,比于赤子」。 112能达到此境界则
「蜂趸虺蛇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 113可见老子主张人应反璞归真,回归生命中最纯真的状态。唯有在「无知」、「无欲」的状态,才能没有羞耻感。庄子更以「七日而浑沌死」114说明不应雕饰,雕饰使得物丧失自然之质,人丧失纯朴之心,导致内在本质逐渐異化。
朴素即是美。 「有知」、「有为」、「有欲」将使人感到生命的有限,为「名利」所缚,心为形役则无法突破形体与生命的限制。欲回归生命的朴素本真状态,则需拥有「赤子之心」,并且能做到「抱守本真」、「不争」、「无为」、「轻名利」等, 才能像婴儿ㄧ般纯真无邪,与道合而为一。 115若能保有「赤子之心」,则能真诚的看待任何事物,116因此魏晋士人藉由裸露身体,表现他们纯朴而不被世俗所污染的心,并且忘记「仁」、「义」、「礼」、「智」给予人的束缚,做到「离形去知」、
「与道合一」之境界。 117嵇康在〈难自然好学论〉中说:「故仁义务于理伪,非养真之要术,廉让生于争夺,非自然之所出也。由是言之:则鸟不毁以

求驯,兽不群而求畜,则人之真性,无为正当,自然耽此禮学矣。 」118仁义是掩盖虚伪的工具,因此不该追求仁义;廉让却引起争夺,这是伪君子的行为;然而真君子则是不矫柔造作,做到去伪存真、反璞归真。 119
魏晋士人否定虚伪道德与抑制人性的伦常礼律。当一个人真正达到内心平静、忘我、忘是非、忘名利之时,才能真正忘了自己有四肢形体。 120做到庄子所谓的「忘适之适」121,首先需「忘足」、「忘要」才能超越自我。向、郭主张「弃

子道德经》,页 39。
111 [魏]王弼注;纪昀校订:《老子道德经》,页 61。
112 同上注,页 120。
113 同上注。
114 《庄子‧应帝王》:「南海之帝为鲦,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浑沌。鲦与忽时相与遇于浑沌之地,浑沌待之甚善。鲦与忽谋报浑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 」引自[清]郭庆藩:《庄子集释》,页 309。
115 参见王素芬:《顺物自然—生态语境下的庄学研究》(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 年),页 270。
116 参见冯沪祥:《中国古代美学思想》(台北:台湾学生书局,1990 年),页 140。
117 参见曹智频:《庄子自由思想研究》(合肥:安徽大学出版社,2010 年),页 93。
118 戴明扬校注:《嵇康集校注(卷七)》,页 261。
119 参见刘国贞:〈魏晋自然人格探析〉,《济宁学院学报》第 1 期(2012 年),页 72。
120 《庄子‧外篇‧达生第十九》:「辄然忘吾有四枝形体。」引自[清]郭庆藩:《庄子集释》, 页 658。
121 《庄子‧外篇‧达生第十九》:「忘足,屦之适也;忘要,带之适也;知忘是非,心之适也; 不内变,不外从,事会之适也。始乎适而未尝不适者,忘适之适也。」引自[清]郭庆藩:《庄

第二章 魏晋南北朝之服饰文化

彼任我」,才能真正达到「彼我无别」。 122又如《庄子‧大宗师》中记载:「浸假而化予之左臂以为鸡,予因以求时夜;浸假而化予之右臂以为弹,予因以求鸮炙; 浸假而化予之尻以为輪,以神为马,予因而乘之,豈更驾哉!」123可见不管造物者将其身体变成何种模样,皆不会影响其内在精神。
西晋时,元康名士的极端狂放行为,不仅集体散发裸裎更闭室酣饮,例如八达便时常放浪形骸,酣饮数日。 《晋书‧光逸传》记载:「依辅之初至,属辅之与谢鲲阮放毕卓羊曼桓彝阮孚散发裸裎,闭室酣饮已累日。逸将排户入,守者不听, 逸便于户外脱衣露头于狗窦中窥之而大叫。辅之惊曰:「他人决不能尔,必我孟祖也。」遽呼入,遂与饮,不舍昼夜。时人谓之八达。 」(《晋书斠注》,页 950。) 胡母辅之、谢鲲、阮放、毕卓、羊曼、桓彝、阮孚等人聚在一起饮酒,但光逸却迟到了,因守门者不许他进屋去,光逸便于门外脱光衣服,将头钻入狗洞中向屋里汪汪叫。胡母辅之根据此人狂放之举,便知晓是光逸来了,因此开门将光逸请入。 124然后一同不分昼夜的饮酒作乐。本来裸裎是为了返归自然纯洁,然而八达却为了显示自己任情废礼的精神,而选择裸裎露丑恶。
《晋书‧卷四十九‧阮籍传》:「籍本有济世志,属魏晋之际,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籍由是不与世事,遂酣饮为常。」(《晋书斠注》,页 930。)可见阮籍初有理想抱负,但受时势所迫,也只能选择「嗜酒荒放,露头散发,裸袒箕踞」以臻于至乐之境,然而「贵游子弟阮瞻、王澄、谢鲲、胡毋辅之之徒,皆祖述于籍, 谓得大道之本。故去巾帻,脱衣服,露丑惡,同禽兽。甚者名之为通,次者名之为达也。」
(《世說新语》,页 14。)又《抱朴子‧刺骄篇》记载:阮籍「或亂顶科头、或裸袒蹲夷、或濯脚于稠众。」125可知阮籍率先出现裸露之行为。由其「嗜酒荒放」中可知其试图藉由饮酒让自己能够从心所欲;借着饮酒放肆的展现自己适意的生活态度,126达到「与造物同体,天地并生」127之境界。魏晋士人追求无边无际的

子集释》,页 662。
122 参见仪平策:《中国审美文化史—秦汉魏晋南北朝卷》,页 253。
123 [清]郭庆藩:《庄子集释》,页 260。
124 参见宁稼雨:《魏晋风度——中古文人生活行为的文化意蕴》(北京:东方出版社,1992 年),页 171。
125 [晋]葛洪撰;王云五主编:《抱朴子内外篇(四)》(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79 年),页
615。
126 参见张苏罗:〈从《世说新语》中阮籍、嵇康形象看魏晋风度〉,《时代文学》第 1 期(2010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生活空间,例如:刘伶追求「居无室廬,幕天席地,纵意所如。」(《晋书斠注》, 页 944。)的生活,希冀能以天地为家。 128
阮籍的裸露之行为造就一股风尚,又因老庄思想认为万事应顺其自然,当时的人以「任放为达」,表现出真率自然的一面,为了实现个体精神之解放,将心性本体与宇宙本体合而为一。 129如:《南史》载:谢灵运「与王弘之諸人出千秋亭饮酒,倮身大呼」130。王忱亦是嗜酒如命甚至喜欢「裸体而游」131展现自己通达的性格。由「王弘之諸人」得知此次裸游为集体,可见当时裸体风气的盛行。例如《晋书‧卷七十五》记载:

性任达不拘,末年尤嗜酒,一饮連月不醒,或裸体而游,每叹三日不饮, 便觉形神不相亲。妇父尝有惨,忱乘醉吊之,妇父恸哭,忱与宾客十许人, 連臂被发裸身而入,绕之三帀而出。其所行多此類。數年卒官,追赠右将军,谥曰穆。 (《晋书斠注》,页 1307。)

某次王忱岳父的亲人过世,王忱便乘着酒兴前去吊唁。岳父正在悲伤恸哭,王忱却领着几十位宾客披头散发裸体而入。他们手拉着手,赤裸着身体,互相搭着膀子,围绕着棺材转了三圈,便离开了。 132王忱身为荆州刺史,却做出脱序行为, 裸体前去吊丧。

图 2.8 图为穿大袖宽衫、裹巾、袒胸露臂的士人(南京西善桥出土《竹林七贤与荣启期》砖印壁画局部)《中国风俗通史:魏晋南北朝卷》,页 87。

年),页 144。
127 阮籍于〈大人先生传〉云:「大人者,乃与造物同体,天地并生」。引自[魏]阮籍撰;李志钧、季昌华、柴玉英、彭大华校点:《阮籍集》,页 64。
128 参见乔攀‧苌乾坤:〈酒名背后刘伶的思想世界〉,《焦作大学学报》第 4 期(2011 年),页 61。
129 参见邬锡鑫:《魏晋玄学与美学》(贵州:贵州教育出版社,2006 年),页 70。
130 [唐]李延寿撰;杨家骆主编:《新校本南史附索引》(台北:鼎文书局,1981 年),页 540。
131 《晋书‧卷七十五》:「性任达不拘,末年尤嗜酒,一饮连月不醒,或裸体而游,每叹三日不饮,便觉形神不相亲。妇父尝有惨忱乘醉吊之,妇父恸哭,惨与宾客十许人,连臂被发裸身而入,绕之三币而出。」引自[唐]房玄龄:《晋书斠注》,页 1307。
132 参见宁稼雨:《魏晋风度——中古文人生活行为的文化意蕴》,页 171。

第二章 魏晋南北朝之服饰文化

魏晋士人认为唯有摆脱身体的束缚,才得以获得身心自由,《世说新语‧伤逝第十七》第二则记载身着公服的王戎,无法摆脱政治的束缚,身心皆不自在:

王浚冲为尚书令,箸公服133,乘轺車,经黄公酒垆下过。顾谓后車客:「吾昔与嵇叔夜、阮嗣宗共酣饮于此垆。竹林之游,亦预其末。自嵇生夭、阮公亡以來,便为时所羁绁。今日视此虽近,邈若山河。」(《世說新语》, 页 400。)

王戎身为竹林七贤之一,从前时常与阮籍、嵇康一同畅饮聚会。王戎任尚书令时, 某次处理公务,乘车经过黄公酒垆,当时他正穿着公服,乘坐轺车,一副官人的装扮。又见曾与阮籍、嵇康一起酣畅痛饮的黄公酒垆,不免有着景物依旧而人事已非的感慨。由「为时所羁绁」表现出自己被时势所逼的无奈心情。王戎曾经身穿宽大飘逸的袍子,谈论著玄言妙理。如今却穿着官人的衣服,被繁琐俗务缠身。眼前的黄公酒垆看似很近,实则很远。王戎因无法像阮籍、嵇康般洒脱,只好「箸公服,乘轺車」深陷于险恶的政治斗争之中,无法逃脱政治的纠缠,自己与嵇叔夜、阮嗣宗共酣饮的往事有如隔着山河般遥远。
四、粗服亂头
《大戴礼记‧劝学第六十四》载:「見人不可以不饰。不饰无貌,无貌不敬, 不敬无禮,无禮不立」。 134因此站在儒家的观点而言,「衣冠不正」是君子引以为耻的,打扮体面与否,可影响一个人在社会中的形象,使其难以于世上立足。由此可见儒家将服饰与礼教统一。并认为特定的服饰,必须能有与其相对应之仪容与举止。 135可见儒家将人的「外在美」与「人格美」合而为一。然而道家却崇尚天然去雕饰之自然美,例如《庄子‧天地》云:「皮弁鹬冠缙笏绅修以约其外」。
136服饰本来不会限制人,但冠冕服饰会拘束人,137是因为人类自己困住自己,将

133 公服—古代官员执行公务时的制服。亦称「从省服」。为魏晋南北朝时期官服之称。
134 [清]王聘珍撰:《大戴礼记解诂(卷七)》(台北:世界书局,1974 年),页 12。
135 参见王维堤:《衣冠古国》(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1991 年),页 113。
136 《庄子‧天地》:「且夫趣舍声色以柴其内,皮弁鹬冠搢笏绅修以约其外,内支盈于柴栅,外重纆缴,睆睆然在纆缴之中而自以为得,则是罪人交臂历指而虎豹在于囊槛,亦可以为得矣。」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自己困在一个无形的牢房之中。
庄子更曾「衣大布而补之,正緳系履」138便见君王。魏晋士人从「无为」的思想中领悟到不论是底层或是上层的人们,服饰不应有其标准。 139又如《世说新语‧容止十四》第十二则中记载:「裴令公有隽容仪,脱冠冕,粗服亂头皆好, 时人以为玉人。」(《世說新语》,页 387。)由于裴楷姿貌不俗,潇洒俊逸,即便其脱掉冠冕礼服,换上粗劣之衣裳、一头乱发,仍然光彩映人,140拥有「玉人」之称。由此可见魏晋士人对老子「圣人被褐怀玉」141之说的肯定;更打破儒家「文质彬彬」142的观念,拥有高尚的人格精神与博大的胸怀,他的心便能像「玉」一般剔透清明。 143庄子有「养志忘形」144之说。消解外在华美的服饰,转而追求人的精神、气度与神韵,尽管穿着破旧的衣服,依旧掩盖不了高尚的人格精神,曾子仍然能够「曳纵而歌商颂,声满天地,若出金石」。 145魏晋士人忽略「外在美」且强调「人格美」,崇尚绝对的精神自由。 146由于庄子「齐物论」之影响,嵇康更是「土木形骸」147,不受形躯美丑所限,接受天赋之形,重视心灵自由。
庄子认为圣人「达万物之理」,至人「无为」148,秉持无为的精神,那么自

引自[清]郭庆藩:《庄子集释》,页 453。
137 参见张志春:《中国服饰文化》(北京:中国纺织出版社,2001 年),页 163。
138 《庄子‧山木》:「庄子衣大布而补之,正緳系履而过魏王。魏王曰:「何先生之惫邪?」庄子曰:「贫也,非惫也。士有道德不能行,惫也;衣敝履穿,贫也,非惫也;此所谓非遭时也」。王独不见夫腾猿乎?其得楠梓豫章也,揽蔓其枝而王长其问,虽羿、蓬蒙不能眄睨也。及其得柘棘枳枸之间也,危行侧视,振动悼慓;此筋骨非有加急而不柔也,处势不便,未足以逞其能也。今处昏上乱相之间,而欲无惫,奚可得邪?此比于之见剖心征也夫!引自[清]郭庆藩:
《庄子集释》,页 687。
139 参见陈玉洪:〈魏晋南北朝服饰的文化符号学阐释〉,《文学界》第 1 期(2012 年),页 184。
140 《世说新语‧容止十四》第十二则:见者曰:「见裴叔则,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引自[ 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页 387。
141 《老子》第七十章云:「知我者希,则我者贵,是以圣人被褐怀玉。」引自[魏]王弼注;纪昀校订:《老子道德经》,页 152。
142 《论语‧雍也》:「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引自[清]阮元:《重栞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 8 论语、孝经、尔雅、孟子》,页 54。
143 参见华梅:《服饰与中国文化》(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 年),页 53。
144 《庄子‧让王》记载:「曾子居卫,縕袍无表,颜色肿哙,手足胼胝。三日不举火,十年不制衣,正冠而缨绝,捉衿而肘见,纳履而踵决。曳纵而歌商颂,声满天地,若出金石。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

。故养志者忘形,养形者忘利,致道者志心矣。 」引自[清]郭庆藩:《庄子集释》,页 977。
145 参见华梅:《服饰与中国文化》,页 57。
146 参见张志春:《中国服饰文化》,页 146。
147 《晋书‧卷四十九‧嵇康传》:「身长七尺八寸,美词气,有风仪,而土木形骸,不自藻饰, 人以为龙章凤姿,天质自然。」引自[唐]房玄龄:《晋书斠注》,页 937。
148 《庄子‧知北游》:「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圣人者,

第二章 魏晋南北朝之服饰文化

然便是最美的,人的生命不该被支配。 149为了表现最自然的状态,边文礼拜见袁奉高竟颠倒衣裳,以其大德未显,说明自己颠倒衣裳的原因。 150又如谢遏更是为了向谢安请安,先是光脚跑出屋外,而后才穿鞋,因而被谢安取笑其「前倨而后恭」151。 《庄子‧田子方》记载:宋元君想画几幅画,众多画师皆「受揖而立」152; 然而最后到来的那位画师却「受揖不立」153。宋元君派人去观察他,只见其随意的裸身而坐,可见其不受服饰所束缚,此则故事与《世说新语》中郗太傅择婿的故事皆是在说明应以平常心来消除服饰的束缚,让自己独特的个性自然地显现出来。 154
五、白衣白帽
根据《礼记‧礼运》记载:「五色、六章、十二衣,还相为质也。」孔颖达疏:「五色,谓青、赤、黄、白、黑,据五方也。」155。可见古时认为五色是「正色」,因此帝王的服装颜色亦有颜色区分。 156又如董仲舒《春秋繁露‧服制》载:
「散民不敢服杂采,百工商賈不敢服狐貉,刑余戳民不敢服丝玄纁乘马。」157可知帝王对于百姓的服饰颜色做了一些禁令,不论是人的等级甚至出席的场合皆有明确规定。 158又如《诗经‧邶风》以「綠兮衣兮,綠衣黄裳。」159说明上衣应为正色,下裳则为间色160;然而此处却将间色的绿色作为上衣,正色的黄色却当作

原天地之美而达万物之理,是故至人无为,大圣不作,观于天地之谓也。 」引自[清]郭庆藩:《庄子集释》,页 735。
149 参见阮忠勇:〈就《世说新语》看玄学对魏晋士风的影响〉,《浙江海洋学院学报》第 3 期(2003
年),页 15。
150 《世说新语‧言语第二》第一则:「边文礼见袁奉高,失次序。奉高曰:『昔尧聘许由,面无怍色,先生何为颠倒衣裳?』文礼答曰:『明府初临,尧德未彰,是以贱民颠倒衣裳耳』。」引自[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页 32。
151 《世说新语‧排调第二十五》第五十五则:「谢遏夏月尝仰卧,谢公清晨卒来,不暇箸衣,跣出屋外,方蹑履问讯。公曰:「汝可谓『前倨而后恭』。」引自[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 页 512。
152 《庄子‧田子方》:「宋元君将画图,众史皆至,受揖而立。」引自[清]郭庆藩:《庄子集释》, 页 719。
153 《庄子‧田子方》:「有一史后至者,儃儃然不趋,受揖不立,因之舍。公使人视之,则解衣般礴裸。君曰:『可矣,是真画者也』。」引自[清]郭庆藩:《庄子集释》,页 719。
154 参见张志春:《中国服饰文化》,页 163。
155 [清]阮元:《重栞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 5 礼记》,页 432。
156 参见乌丙安:《中国民俗学》,页 108。
157 [清]苏舆撰;钟哲点校:《春秋繁露义证》(北京:中华书局,1992 年),页 224。
158 参见万建中:《中国民间禁忌风俗》(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5 年),页 52。
159 [清]阮元:《重栞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 2 诗经》,页 75。
160 正色—即青、赤、黄、白、黑五种原色。间色—即两个以上的正色相调配而成的多次色,古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下裳。 161又《礼记‧玉藻》云:「衣正色,裳间色」。 162可见当时是以「正色」、「间色」别尊卑之观念。上「衣」必须着正色,下「裳」必须着间色,不可颠倒,可见当时服饰色彩有着严格的规定。古时服饰忌「白」,《礼记‧曲礼》云:「为人子者,父母存,冠衣不纯素。」163若是父母健在,则忌讳穿戴白衣白帽。又《礼记‧郊特牲》云:「素服,以送终也。」164可见古时将素色视为「不吉」。 165然而魏晋士人因「宁作我」166的性格,将自我放大,刻意挑战禁忌,穿着白色服饰。不论是帝王什或是平民百姓,都习惯穿着白衣白帽。魏晋南北朝巾子的颜色以白色最受士人喜爱,主要是因为白色显得素洁雅致。例如:〈任诞第二十三〉第十九则记载山简喜欢白接缡167:

山季倫为荆州,时出酣畅。人为之歌曰:「山公时一醉,径造高阳池;日莫倒载归,茗艼无所知。时復乘骏马,倒箸白接篱。举手问葛强,何如并州儿?」高阳池在襄阳;强是其爱将,并州人也。 (《世說新语》,页 460)

西晋末年,山简任都督荆、湘、交、广四州诸军事,出镇襄阳。当时西晋政局不稳、天下纷乱、战乱不断,面对危机四伏的政局,山简选择不理政务,终日沉迷于酒醉之中。又时常嬉游于习家池,潇洒的醉卧于池塘边,经常于醉后胡言乱语, 以「高阳酒徒」自喻。山简醉后常倒戴着白头巾摇摇晃晃的骑马,由「倒箸白接篱」可见山简醉态朦胧,也展现了他的真性情。当时襄阳人便以「山公时一醉, 径造高阳池;日莫倒载归,茗艼无所知。时復乘骏马,倒箸白接篱。举手问葛强, 何如并州儿?」形容山简的醉态。
又如《世说新语‧简傲第二十四》第十则记载谢万时常戴着白纶巾168,乘着肩舆出门,且对自己的岳父无礼︰

时以绿色、青色为间色。
161 参见乌丙安:《中国民俗学》,页 108。
162 [清]阮元:《重栞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 5 礼记》,页 552。
163 [汉]郑元注,[唐]贾公彦疏:《十三经注疏 5 礼记》,页 21。
164 同上注,页 501。
165 参见任骋:《中国民间禁忌》(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 年),页 257。
166 《世说新语‧品藻第九》记载:「桓公少与殷侯齐名,常有竞心,桓问殷:『卿何如我』?殷云:『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引自[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页 330。
167 白接篱—以白鹭身上的长羽毛做成装饰的白帽子,以白色为多。
168 「白纶巾」是由较粗的白色丝带所编织的头巾。

第二章 魏晋南北朝之服饰文化

谢中郎是王藍田女壻,尝箸白纶巾,肩舆径至扬州听事見王,直言曰:「人言君侯痴,君侯信自痴。」藍田曰:「非无此論,但晚令耳。」(《世說新语》,页 483。)

谢万随意披着白纶巾,即乘着轿子,直接闯至扬州府官厅上去揭发他岳丈的短处,面对自己的岳父竟然如此无礼,真是轻狂傲慢到极点。但于魏晋之时,士人为了反抗礼教,故意举止轻浮。

小结
魏晋南北朝时的士人不仅于行为举止上与众不同,更在服饰上显示了独特风格,他们不仅突破了身分的限制,亦突破性别的限制而穿着妇人之服,或是突破了身体的限制而追求褒衣博带、崇尚裸袒之风。 169然而于魏晋南北朝改变最显著的即是服装型态从窄小变为宽大,这可说是受北魏孝文帝的服装改革与服散、饮酒之风所影响。从宽大的服装上可知魏晋士人是受到老庄思想影响,他们认为万物齐一,不强调「个体」之尊贵,因此导致当时服饰并不做过多的剪裁,追求平面感而非立体感。又以素为美、以大为美、以飘逸为美,服饰款式越宽大,对人体束缚越小,更能达到天人合一的追求。

169 参见管志刚:〈论魏晋南北朝服饰演变〉,《淮北煤炭师范学院学报》第 3 期(2005 年),页 138。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第三章 《世说新语》服饰书写之衣物用途与人物形象

第三章 《世說新语》服饰书写之衣物用途与人物形象
《世说新语》是以魏晋时期名士的生活、思想、言行为题材的志人小说,以简洁的语言勾勒出人物的样貌,可说是一实录的记载,具有史料价值。 1玄远旷达、轻松口语的记言方式,不仅具有真实性又呈现机智幽默的特点。将人物外貌、神态、表情刻划得精细入微,反映了魏晋时期人物的思想、个性、风度与他们的生活面貌。由《世说新语》中的服饰书写可了解人物形象,为了确切掌握人物服饰与性格之关系,本文先分析《世说新语》中出现的服饰特色,再采以《晋书》为佐证,分析人物形象。
第一节 衣物用途
《世说新语》中出现的服饰,分别有「首服」:巾、帻;「主服」:、绔;「足服」:木屐;「配饰」:麈尾、如意、扇子等。以下便根据服饰形制、用途、材料等分析服饰特色。
一、束发之物—巾、帻
刘熙《释名‧释首饰》云:「巾,谨也。二十成人,士冠,庶人巾。」2可见秦汉时期男子至二十岁行加冠礼,而庶人却只能裹巾,以「冠」、「巾」二种区别士人和庶人,「巾」已成庶民之象征。因古时蓄留长发,因此以「巾」裹住发髻, 当作整理散发的器物。 3巾之制作本为裹头、约发的布帕,因实用考量而出现, 其制作原料为丝带、葛布、鹿皮、布帛与丝织物,4种类多样。 「头巾」提供保护与保暖头部之功用。 5
《世说新语》中所出现之巾子共有四类,即「角巾」、「葛巾」、「白纶巾」与

1 参见李宏伟:〈《世说新语》修辞技巧初探〉,《长春理工大学学报》第 4 期(2001 年),页 35。
2 [汉]:刘熙:《释名》,页 73。
3 参见常淑君‧沉叔儒:《衣:中国传统时尚》,页 54。
4 参见齐慧源:〈《世说新语》的特殊服饰与魏晋服饰文化〉,《徐州教育学院学报》第 3 期(2004 年),页 75。
5 参见常淑君‧沉叔儒:《衣:中国传统时尚》,页 58。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白接篱」6。据《宋书‧礼志五》中记载:「汉末王公名士,多委王服,以幅巾为雅。是以袁绍、崔豹之徒,虽为将帅,皆着巾」。 7可见「人」之身份已日趋平等。于汉朝之前,「巾」本属「庶民」用以约发、束发之物。直至东汉末年, 始不分贵贱,下至庶民上至王公贵族皆以戴「巾」来附庸风雅,「巾」已从「束发之物」转换成「装饰之物」。 8轻便的「巾」可随意系裹,因此「巾」之制作着重其功能性。因戴「巾」者可随意、闲适的动作,因此戴巾者多为从事劳作的平民百姓。直至东汉末年,「巾」始贵贱通用。魏晋士人以「戴巾」表明自己人品高尚、气度非凡、气质清峻,他们将理想信念、政治立场、归隐之心表现于服装上。 9
戴角巾者以示归隐之心,据《晋书‧王浚传》曰:「卿旋旆之日,角巾私第, 口不言平吴之事」。 10可见配戴之人多为归隐之士,或是闲居不仕之人。 「角巾」以其巾上之棱角得名,是将头巾叠折出的各式各样的棱角,加以缝制而成,因此又称作「折角巾」。 11穿戴葛巾者以示率性之心,如《晋书‧舆服志》曰:「巾, 以葛为之,形如帽而横着之,古尊卑共服也」。 (《晋书斠注》,页 569。)可见「葛巾」形制简易,因有两带垂下,具有帽子之形状与功用,士庶皆可使用。又如《宋书‧陶潜传》记载陶渊明取「头上葛巾漉酒,毕,还復着之」12。因其随意以头巾滤酒之行为,可见穿戴葛巾者多喜其轻便,更以戴「葛巾」体现出真率性情与超脱举止。戴白纶巾者以示其潇洒之心。如《太平御览》卷七○二引晋‧裴启《语林》云:「諸葛武侯与宣王在渭滨将战,武侯素舆,葛巾,白羽扇,指麾三军」13。诸葛亮会战司马懿时,神情如常,保持泰然自若的心态,以头戴纶巾,手摇羽扇表现出对司马懿的藐视,后便以「羽扇纶巾」之装束形容人物风雅的形象。 14因

6 《晋书‧山简传》:「简每出嬉游,多之池上,置酒辄醉,名之曰高阳池。时有童儿歌曰:『山公出何许,往至高阳池。日夕倒戴归,茗艼无所知。时时能骑马,倒着白接篱』。」可知白接篱出现于魏晋时期。引自房玄龄:《晋书斠注》,页 850。
7 [梁]沈约:《宋书》,页 262。
8 参见齐慧源:〈《世说新语》的特殊服饰与魏晋服饰文化〉,页 75。
9 参见汪婷婷:《魏晋南北朝时期男子服饰研究》,页 18。
10 引自[唐]房玄龄:《晋书斠注》,页 841。
11 参见朱和平:《中国服饰史稿》,页 175。
12 [梁]沈约:《宋书》,页 1104。
13 [宋]李昉;任明、朱瑞平、聂鸿音校点:《太平御览(卷六)》,页 504。
14 参见常淑君‧沉叔儒:《衣:中国传统时尚》,页 54。

第三章 《世说新语》服饰书写之衣物用途与人物形象

诸葛亮时常配戴之,因此又名「诸葛巾」15

。 「白纶巾」是以质地较厚的丝织品编织而成,多于秋冬使用。 16
《世说新语‧简傲篇》载:「谢中郎是王蘭田女婿,尝着白纶巾,肩舆径至扬州听事見王。」(《世說新语》,页 483。)可见魏晋时,「巾」已非庶人之物, 谢万虽是一位带兵打仗的将军,然而于平日处理公务亦是戴着白纶巾,魏晋士人为了表现自己风度潇洒,甚至着「巾」见皇帝。

二、行旅之用—、袴

图 3.1 图为戴角巾的六朝士人(孙位《高逸图》) 牛犁:《六朝文学中的服饰文化研究》,页 22。

《晋书‧阮籍传》中记载:「上欲图三公,下不失九州牧。独不見群虱之处
中,逃乎深缝,匿乎坏絮,自以为吉宅也。行不敢離缝际,动不敢出裆,自 以为得绳墨也。然炎丘火流,焦邑灭都,群虱处于中而不能出也。君子之处域内,何異夫虱之处中乎! 」(《晋书斠注》,页 932。)阮籍将循规蹈矩之人比如处中之「虱」。并以虱子「逃乎深缝,匿乎坏絮,自以为吉宅也;行不敢離 缝际,动不敢出裆,自以为得绳墨也。」嘲笑他们。此处提及「裆」一词, 可见此处之「」指有「裆」之裤子。 17

图 3.2 裲裆 赵聯赏:《服饰史话》,页 76。

15 纶巾—以葛布裁成,为三国时期流行的一种巾,蜀国丞相诸葛亮经常戴用,所以人们将纶巾称作「诸葛巾」。
16 参见齐慧源:〈《世说新语》的特殊服饰与魏晋服饰文化〉,页 75。
17 参见周汛‧高春明:《中国古代服饰大观》(重庆:重庆出版社,1994 年),页 359。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古代之「裤」本指袍服之内下身之服,由《说文》记载:「绔,胫衣也。」18 可见春秋时期已有着裤的记载,又因为套在胫上,因此称作「胫衣」。而《释名》释「裤」即为「袴,跨也,兩股各跨别也」19。先秦之时,已出现区别两腿的裤子,但尚未缝制裤档,唯有两个裤筒套于腿上,并以绳带系于腰间,形制与现今之套裤十分相似。战国时期才缝制裤档,发展成「有裆」之裤,称为「」,即为合裆短裤,又称作犊鼻,裤子因此得以外穿。 20例如,《史记‧司马相如列传》:「令文君当炉,相如身自着犊鼻褌,与保庸杂作,涤器于市中」21。司马相如于市场上穿犊鼻,是为了显其贫贱以出老丈人卓王孙的丑陋。 「犊鼻」属劳作庶民之装束。魏晋之前,裤装被当作贱服穿着。又有一称为「袴褶」。是由
「袴」与「褶」两部分组成的,其基本款式指短身广袖且交领对襟的衫子、宽腿裤之装束,「袴」因形制宽松,以形命名,称作「大口裤」。 22「袴褶」即是指「上衣下裤」的组合服式,并以较粗厚的毛布加以制作。于膝盖处系上带并收一围, 自然散开下边的裤脚。本属北方游牧民族之传统服装,便于行动的特点,使其作为急装、行旅、骑乘之用,本属军中的服装。于魏晋南北朝时受到胡汉交流影响而开始盛行,以穿袴褶为时尚,此服装样式可见受到「褒衣博带」之影响。 23又因裤管过于肥硕,为使行动方便,并以三尺长的锦带将裤管束住,称为「缚裤」。
由《世说新语》云:「武帝常降王武子家,武子供馔,并用瑠璃器。婢子百余人,皆綾羅袴。」(《世說新语》,页 551。)可见男女均可服「袴褶」,因穿着宽大的「袴褶」显得风度翩翩,因此魏晋士人为求放达,便着「袴褶」服。 24 魏晋之后,「袴」与「」二字已渐通用。 25

18 引自[汉]许慎撰,[清]段玉裁注:《说文解字注》,页 654。
19 [汉]刘熙:《释名》,页 79。
20 参见王明泽:《中国古代服饰》,页 14。
21 [汉]司马迁撰,[宋]裴骃集解:《史记》(台北:艺文印书馆,2005 年),页 1229 。
22 参见周汛‧高春明:《中国古代服饰大观》,页 362。
23 参见赵联赏:《服饰史话》(台北:国家出版社,2003 年),页 74。
24 参见齐慧源:〈《世说新语》的特殊服饰与魏晋服饰文化〉,页 75。
25 参见周汛‧高春明:《中国古代服饰大观》,页 362。

第三章 《世说新语》服饰书写之衣物用途与人物形象

图 3.3 缚裤图 赵聯赏:《服饰史话》,页 75。图 3.4 袴褶、缚裤示意图 要彬:《服饰与传播》,页 50。

三、践泥之用-木屐
「木屐」的制作原料为「木头」,「屐」之底板与屐齿皆为木料,鞋面之制作原料则以帛、麻、布、皮为主,并以带子系于脚上。 26于南朝时期非常盛行。因此命名为「木屐」。其盛行之因,有几点原因:一、高度。二、结实耐磨损。三、可更换。四、防潮、防滑。五、防止破皮。六、增加潇洒飘逸感。七、便于登山、出行。八、作工简单。九、实用便于行走。 27
「木屐」之鞋底设有两个木齿,前后各一,呈直竖形状。因屐下的齿约为六至八厘米28,着木屐行于泥地上,可减少鞋底与路面接触,因此格外结实耐磨损, 行走于泥泞的土地或山路上便不易跌跤,十分稳当便捷。因木齿可更新,所以适合于旅行时穿着。 29南朝谢灵运喜欢创新,因此「衣物多改旧形制」。 30藉由更改屐齿的长度,创制出可活动的屐齿,如《宋书•谢灵运传》记:「登蹑常着木屐, 上山则去前齿,下山去其后齿」31。上山时拿掉前齿、下山时去掉后齿,便得以保持身体的平衡,因发明者为谢灵运,又称作「谢公屐」。因后齿高于前齿之形

26 参见常淑君‧沉叔儒:《衣:中国传统时尚》,页 140。
27 参见戴争:《中国古代服饰简史》,页 101。
28 周汛‧高春明:《中国古代服饰风俗》,页 95。
29 参见周汛‧高春明:《中国古代服饰大观》,页 409。
30 《南史‧卷十九‧谢灵运传》:「性豪侈,车服鲜丽,衣物多改旧形制,世共宗之,咸称谢康乐也」。引自[唐]李延寿:《南史》(台北:艺文印书馆,1965 年),页 253。
31 [梁]沈约:《宋书》,页 860。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制,方便于登山时使用,又称「登山屐」。 32

四、指挥之用-麈尾
《能改斋漫录》卷二〈事始‧麈尾〉引释藏《音义指归》云:「名苑曰:鹿之大者曰麈。群鹿随之,皆看麈所往,随麈尾所转为准」33。可见「麈」是指「鹿主」,「麈」于行走之时摇动尾巴,群鹿便跟随「麈尾」之方向行动,可见「麈」为一指挥者,是群鹿之指标。 34魏晋士人希冀自己能领袖群伦,以尘之尾毛制作出一个器物,命名为「麈尾」。以手执麈尾象征自己为一指挥者,即「主」之身分,可发言遣词,持之者借挥动麈尾指点教化他人,然而若所言者之义理有所不妥之处,麈尾便随即传递于对手之间。 35《太平御览》引《陈书‧张讥传》记载陈后主尝至钟山开善寺听取张讥阐发玄理,然而后主却未带麈尾,因此他便「敕取松枝,手以属讥,曰『可代麈尾』。」36可见麈尾本为助于「探玄」37之器物。
《艺文类聚》引徐陵《麈尾铭》云:「爰有妙物,穷兹巧制。员上天形,平下地势」38可见其呈现出「上圆下方」之形,上部以两排麋鹿尾毛的轴杆制成, 呈平行状;下部则装有手柄,似扇之形。 39柄上镶上不同的材料作为装饰,例如: 竹、犀牛角、白玉、象牙等。因当时士人服食五石散,导致体热,便随身携带麈尾扇风取凉。 40 《艺文类聚‧卷六十九》引王导《麈尾铭》云:「勿谓质卑,御于君子,拂秽清暑,虚心以俟。」41可见麈尾可「拂秽清暑」,具备扇子之功用。

32 参见王明泽:《中国古代服饰》,页 24。
33 引自[宋]吴曾撰:《能改斋漫录》(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 年),页 36。
34 参见张宏慧:〈魏晋风度与士人服饰〉,《许昌学院学报》第 6 期(2004 年),页 60。
35 参见萧登福:《嵇康研究》,页 20。
36 [宋]李昉;任明、朱瑞平、聂鸿音校点:《太平御览(卷六)》,页 510。
37 《太平御览‧卷七○三》晋‧许询《白麈尾铭》:「蔚蔚秀格,伟伟奇姿。荏弱软润,云散雪霏。君子运之,探玄理微」引自[宋]李昉;任明、朱瑞平、聂鸿音校点:《太平御览(卷六)》, 页 510。
38 引自[唐]欧阳询撰,汪绍楹校:《艺文类聚》(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 年),页 1216。
39 参见范子烨:《中古文人生活研究》(山东:山东教育出版社,2001 年),页 210。
40 参见庄申:《扇子与中国文化》(台北:东大出版社,1992 年),页 273。
41 引自[唐]欧阳询撰,汪绍楹校:《艺文类聚》,页 1216。

第三章 《世说新语》服饰书写之衣物用途与人物形象

根据《南史‧卷四十五‧陈显达传》所载,陈显达虽出身微寒,却于齐武帝时任镇军大将军,坚持清俭立身,认为「凡奢侈者鲜有不败」,然而其子陈休尚却喜华丽奢侈之物,时常将麈尾带于身边。陈显达当着陈休尚的面前将麈尾烧掉,认为「麈尾蝇拂是王、谢家物」。因此「不须捉此自逐」。 42可见麈尾本属奢侈品,显富贵与风流意韵的重要道具。根据《世说新语‧容止第十四》第八则记载:「王夷甫容貌整麗,妙于谈玄,恒捉白玉柄麈尾,与手都无分别」(《世說新语》,页 386。)。可见麈尾渐渐演变成装饰仪容之饰物。 43

五、指划之用-如意

图 3.6 甘肃敦煌鸣沙山第一○三窟内表现维摩诘說法的盛唐壁画 庄生:《扇子与中国文化》页 271。

图 3.7 五代孙位「高逸图」 庄生:《扇子与中国文化》,页 274。

《通雅》卷 34 云:「古之爪杖也。或骨、角、竹、木,作人手指,柄三尺许。

42 载于《南史‧陈显达传》:「凡奢侈者鲜有不败,麈尾蝇拂是王、谢家物,汝不须捉此自随。」引自[唐]李延寿:《南史》,页 524。
43 参见萧登福:《嵇康研究》,页 20。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背痒可搔,如人之意。清谈者执之。铁者兼藏御侮。 」44可见如意的制作材料有骨、角、竹、木甚至玉、石、金、银、铜、铁削制成手指形,柄约三尺长。 45如意之状如「心」,又因其为搔痒之工具,可如人心意,称作「如意」。清谈者若无如意可指划,谈论深奥事理时,总觉搔不到痒处,若持如意则可使人能通晓事理, 好比如意能搔到痒处。 「如意」为魏晋士人手中之物,如意之柄端微曲似手指之形,因此「手所不到」之处则「用以搔抓」,具有「如人之意」的意思。 46魏晋士人因服用「五石散」导致卫生习惯不佳,清谈时间又长,携带如意以便随时搔痒。如意之实用功能为搔痒,又因可如人意,取名为「如意」,又因如意具有「吉祥」之含义,因此如意又可作为供人赏玩的陈设品。
六、作书之用-扇子
《世说新语》中出现了关于扇子的记载。例如,〈轻诋第二十六〉第四则:「庾公权重,足倾王公。庾在石头,王在冶城坐。大风扬尘,王以扇拂尘曰:『元规尘污人』。」(《世說新语》,页 518)由于大风扬起尘土,王导以扇子拍掉尘土。又如,〈品藻第九〉第十二则:「王大将军在西朝时,見周侯,辄扇障面不得住。后度江左,不能復尔。王叹曰:『不知我进伯仁退』?」(《世說新语》,页323)周伯仁位居高官,王敦因自叹不如,因此每见武城侯周伯仁,总紧张至频频出汗,因此必须时常携带扇子,不仅能够扇风取凉,亦能以扇子掩面。当时更流行将即兴创作的诗写在扇子上,如〈文学第四〉第一百则:「羊孚作《雪赞》云:『资清以化,乘气以霏。遇象能鲜,即絜成辉。』桓胤遂以书扇」。 (《世說新语》,页 172)羊孚创作了一篇《雪赞》,桓胤便在扇面上写下「资清以化, 乘气以霏。遇象能鲜,即絜成辉」。当时有许多文人雅士即兴于扇面上吟诗作画, 又如《晋书‧王羲之传》中记载:「在蕺山見一老姥持六角竹扇卖之,羲之书其扇各为五字。姥初有愠色,因为姥曰:『但言是右军书,以求百钱』。邪姥如其言, 人竟买之。」(《晋书斠注》,页 1384。)王羲之曾于蕺山见一个老妇人,提着一

44 [明]方以智着:《通雅》(北京:中国书店,1990 年),页 408。
45 参见王妙纯:〈「世说新语」中的「如意」〉,《国文天地》第 9 期(2012 年),页 58。
46 [宋]吴曾《能改斋漫录》称:「齐高祖赐隐士明僧绍竹根如意,梁武帝赐昭明太子木犀如意, 石季伦、王敦皆执铁如意,三者以竹木铁为之,盖爪杖也。故《音义指归》云:如意者,古之爪杖也。或骨角竹木

削作人手指爪,柄可长三尺许。或背有痒,手所不到,用以搔抓,如人之意」。引自[宋]吴曾撰:《能改斋漫录》,页 36。

第三章 《世说新语》服饰书写之衣物用途与人物形象

篮子竹扇叫卖。然而却没人买。见此情景的王羲之心中不忍,便拿着扇子题字, 每面各写五字。老妇人面露不悦,王羲之便告诉老妇人,只要说是王右军写的字, 一把扇子便能卖到一百钱。果然,原本销售不出去的扇子,因为王羲之于上头题字后身价倍涨。

第二节 人物形象
刘义庆往往只藉由寥寥数语便刻划出人物形象。尽管同一人物不一定于同一篇章,且事件的来龙去脉亦无着墨,仅采撷了人物于生活中的零星片段便以只字片段描写。刘义庆描绘出出人物鲜明的个性,不论是放达饮酒的狂者,如刘伶; 或是具有庞大野心的政治家,如王敦;或是聪慧的儿童,如〈夙惠第十二〉第六则47记载晋孝武帝聪慧之事。作者透过「服饰」反映出书中人物的文化素质与精神气质,因此将他们独一无二的个性凸显出来,传递出人物的心理状态与情绪变化。 48以下兹依《世说新语》分析之。
一、公服、鶴氅裘—超凡脱俗
超「凡」脱俗,即是指不同于世俗「常」人,一举一动皆进入「神」的状态。魏晋风尚自由,影响了对人物的品藻。魏晋士人善于识鉴人物,对人物的审美大致上区分成:一为外在「形」之美,即「仪容之美」49;另一则为内在「神」之美,即「神情气度之美」50。他们所崇尚的美已经超越俗世认知的美。 「神」依赖「形」而存,魏晋时人秉持「征神見貌则情发于目」51的原则,对人物精神的感知通过外在形象察见其内在情性,并试图将抽象的「神」拉入现实生活之中, 观察人物的形体姿仪,且被气质脱俗、优雅谈吐、神色闲畅的人物所吸引,将他

47 〈夙惠第十二〉第六则:「晋孝武年十二,时冬天,昼日不着复衣,但着单练衫五六重;夜则累茵褥。谢公谏曰:『圣体宜令有常,陛下昼过冷,夜过热,恐非摄养之术。』帝曰:『昼动夜静。』谢公出,叹曰:『上理不减先帝』。」引自刘义庆《世说新语》,页 374。晋孝武帝幼时即明白运动暖身之事,冬天白日便着五六件丝绸做的单衣,夜里便盖着多重的褥子睡觉。
48 参见王立新:〈试论《世说新语》的艺术成就〉,《重庆交通大学学报》第 5 期(2007 年),页
75。
49 何晏「美姿仪,面至白」。引自[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页 383。
50 裴楷「双眸闪闪,若岩下电」。引自[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页 386。
51 [魏]刘邵撰;[西凉]刘昞注:《人物志注‧名家佚书》(台北:世界书局,2000 年),页 9。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们视为美的最高境界,然而「神」之美亦是品评人物形象优劣之准则。 52唯有从外在形貌显现出内在的神韵,才可视为超凡脱俗的存在。例如《世说新语‧容止第十四》第三十三条以王蒙「着公服」显其脱俗气质,被王洽赞赏为「神仙中人」:

王长史为中书郎,往敬和许。尔时积雪,长史从门外下車步入尚书省,着公服。敬和遥望,叹曰:「此不復似世中人!」(《世說新语》,页393。)

长史王蒙任中书郎之时,曾有一次至尚书省王洽那儿去。当时他着公服,为了显示出自己的官吏身分,因此他神情庄重、步伐规律的走向尚书省。首先以「尔时积雪」点出皎洁的雪景,好比是地上的神仙境地,白雪衬着王蒙美丽的姿仪,身上的衣服因积雪场景显得更加鲜艳华丽。 53此则点出场景、服饰、动作,又透过 王洽口中说道「此不復似世中人!」可见王蒙脱俗的气质就像不是生处尘世中的人一般。然而作者以「着公服」带出王蒙中书郎的身分,使得身处神仙境地般的王蒙不再是虚无飘渺的存在,而是拥有权力的官职,藉由「着公服」赋予其具体的生命型态。王蒙的「神」之美体现于日常生活中的种种细节,支道林亦曾评论王蒙:「敛衿作一來,何其轩轩韶举!」(《世說新语》,页392。)即便只是整理衣襟这种平凡的动作也能举止优美,散发出非凡气度,可见他举手投足,都可使人感觉优雅异常。
《世说新语‧企羡第十六》第六条记载穿着鹤氅裘的王恭,气质亦是超凡脱俗,有如仙人下凡的形象:

孟昶未达时,家在京口。尝見王恭乘高舆,被鶴氅裘。 54于时微雪,昶于 篱间窥之,叹曰:「此真神仙中人!」(《世說新语》,页399。)

52 参见宁稼雨:〈从《世说新语》看魏晋士人神仙观念的嬗变〉,《南开学报》第 1 期(2010 年),页 78。
53 参见郑毓瑜:〈身体表演与魏晋人伦品鉴——一个自我「体现」的角度〉,《汉学研究》第 2 期
(2006 年),页 84。
54 「鹤氅」即是以鸟羽制成的长外套。样式宽敞,大袖且不加缘边,中间则以带子系着,用以防风御寒。

第三章 《世说新语》服饰书写之衣物用途与人物形象

孟昶尚未显贵时,家住京口。某日,他于皑然白雪中见到王恭乘坐高车,身披鹤氅裘,于是他躲于「篱间窥之」,当时的王恭有如神仙中人。王恭优越的门第、美好的仪形、脱俗的气质皆被孟昶所欣赏,然而他的神姿风采主要是因他所披的鹤氅,王恭被鹤氅裘显现出他的身分地位,55尚未得志的孟昶看见王恭「乘高舆」、「被鹤氅裘」的姿仪,格外倾羡。此则是借景衬人的写法,以茫茫大雪为背景,搭配宽大的鹤氅裘使王恭更加飘逸出尘。 56《山海经》57与《楚辞》58中皆有关于羽人之记载,亦为仙人的原型来源,羽人身生羽毛拥有双翅,可自由飞翔。此则叙述王恭美好的姿容,身披以白色的鸟羽制成的「鹤氅裘」,身处白色的「雪景」中,好似从天而降的神仙。
二、布帽、木屐、凉衣—真率性情
在儒家思想影响下,古时将情感的流露局限于礼的控制之中,认为应该「发乎情,止乎禮仪」。 59然而人非草木,不应以礼饰情。 60庄子有法天贵真之说,他认为「不精不诚,不能动人」。 61唯有秉持真率的生活态度,对他人亦无所隐瞒, 才能使情绪得以净化。魏晋士人格外重视自然「性」情;否定伪造之「情」。例如《世说新语‧任诞第二十三》第七则中阮籍曾以「禮豈为我辈设也!」(《世說新语》,页 456。)表现出越礼任情,即是为了回归本性之真,因伪饰的礼、形式的礼,使得人的情感无法真诚、朴实;人的行为无法自由,礼使得人的情感变

55 参见郑毓瑜:〈身体表演与魏晋人伦品鉴——一个自我「体现」的角度〉,页 84。
56 参见宁稼雨:《魏晋风度——中古文人生活行为的文化意蕴》,页 266。
57 《山海经‧海外南经》说:「羽民国在其东南,其为人长头,身生羽。一曰在比翼鸟东南,其为人长颊。」引自洪北江:《山海经校注》(台北:洪氏出版社,1981 年),页 187。
58 《楚辞•远游》:「仍羽人于丹丘兮,留不死之旧乡。」引自王逸:《楚辞章句》(台北:艺文印书馆,1974 年),页 219。
59 《诗经‧国风‧关雎》:「发乎情,止乎礼仪」。引自[清]阮元:《重栞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 2 诗经》,页 17。
60 《礼记‧曾子问》有「君子礼以饰情。」引自[汉]郑元注,[唐]贾公彦疏:《十三经注疏 5
礼记》,页 376。
61 《庄子‧渔父》:「真者,精诚之至也。不精不诚,不能动人。故强哭者虽悲不哀,强怒者虽严不威,强亲者虽笑不和。真悲无声而哀,真怒未发而威,真亲未笑而和。真在内者,神动于外,是所以贵真也。其用于人理也,事亲则慈孝,事君则忠贞,饮酒则欢乐,处丧则悲哀。忠贞以功为主,饮酒以乐为主,处丧以哀为主,事亲以适为主,功成之美,无一其迹矣。事亲以适,不论所以矣;饮酒以乐,不选其具矣;处丧以哀,无问其礼矣。礼者,世俗之所为也;真者,所以受于天也,自然不可易也。故圣人法天贵真,不拘于俗。」引自[清]郭庆藩:《庄子集释》,页 1032。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得虚伪。 62因此魏晋士人承应自然性情,不愿做一个达到世俗要求的俗人,摆脱 名纲利索、不为物累,活得坦然,不因争名夺利而企图构陷他人;不愿过着勾心斗角的生活,真正达到了人生至境。 63反映于服饰上,则以脱衣裸形,不守礼仪 展现真实自我。例如,阮咸正值母丧期间,身着孝服,竟骑马追回自己所喜爱的鲜卑婢女。然而鲜卑婢女地位卑下,两人门第不符,阮咸却未始乱终弃,反而不顾世俗眼光,于居丧时期,做出如此荒诞的行为。又如《世说新语‧任诞第二十三》第三十四则记载袁耽于居丧时期参与赌博之事:

桓宣武少家贫,戏大输,债主敦求甚切,思自振之方,莫知所出。陈郡袁耽俊迈多能。宣武欲求救于耽。耽时居艰,恐致疑,试以告焉,应声便许, 略无嫌悋。遂变服怀布帽随温去,与债主戏。耽素有艺名,债主就局,曰:
「汝故当不办作袁彦道邪?」遂共戏。十万一掷,直上百万數,投马绝叫, 傍若无人,探布帽掷对人曰:「汝竟識袁彦道不?」(《世說新语》,页467。)

桓温年少时,因家境贫困艰苦,便希冀以赌博改变生活。某次,因赌债数目过大, 且面临债主催债,心急之下,便向袁耽求援。袁耽正处居丧期间,却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桓温的请求。并换下孝服,换上便衣,怀里揣着布帽,便随桓温一道去赌博。不料债主并不认识袁耽,并嘲笑其赌技。袁彦道一下注便押十万钱,最后上升到掷一次骰子一百万钱,将桓温欠债主的钱都还清了,便抑制不住喜悦和兴奋开心的「投马绝叫」,将筹码扔下不再叫价,最后袁耽伸手从怀里掏出布帽掷向债主,并嘲笑债主不识自己。毫不掩饰的表达他的愤怒之情,正在守孝的袁耽服怀布帽便去赌博,袁耽随身携带服丧用的布帽,不仅证明自己便是赌技惊人的袁耽,也表示他虽然在帮桓温与债主赌博,亦不忘自己正在守孝。了解生命无常的袁耽,选择及时行乐、帮助他人。
魏晋士人反对矫揉造作,反对「为物所役」的生活,人物品评「尚真」,他们认为不应为了他人看法而压抑自我,如此才能获得心灵自由。 64《世说新语‧

62 参见仪平策:《中国审美文化史—秦汉魏晋南北朝卷》,页 255。
63 参见仪平策:《中国审美文化史—秦汉魏晋南北朝卷》,页 257。
64 参见张勇:〈《世说新语》人物品评的唯美倾向〉,《阜阳师范学院学报》第 4 期(2000 年),页

忿狷第三十一》第二则透过描写王蓝田食鸡子、以木屐攻击鸡子的情节,道出王蓝田任性真率的性格:

王藍田性急。尝食鸡子,以筯刺之,不得,便大怒,举以掷地。鸡子于地圆转未止,仍下地以屐齿蹍之,又不得。瞋甚,復于地取内口中,啮破, 即吐之。王右军闻而大笑,曰:「使安期65有此性,犹当无一豪可論,况藍田邪!」(《世說新语》,页557。)

此则藉由刻划人物动作呈现出人物的内心状态,使得王蓝田的形象活灵活现。首句点出王蓝田急躁的性情。将吃不到的鸡子视为自己的对手,又将木屐作为自己对付鸡子的工具。王蓝田原本在吃鸡蛋,但因为圆滚滚的鸡蛋并不好夹取,他试图以筷子刺穿鸡蛋,却刺之不破。他一气之下,便将鸡蛋掷到地上。光滑的鸡蛋于地面上旋转未止。他气急败坏的走下坐榻,以屐齿踩它,却踩不破,拾起来狠狠的咬破,又将鸡蛋吐出。可见王蓝田已忘了自己原先是要吃鸡蛋,反而开始对付鸡蛋,目的则是要击败它。此则连用「刺、举、掷、碾、取、啮、吐」一系列的动态描写,由「仍下地以屐齿蹍之」可见动作之连贯,刻划出王蓝田情绪的变化。 66从开始的「以箸刺之」、「举以掷地」、至「屐齿蹍之」、「取内口中」、最后的「啮破」、「吐之」。此则属前进式的单式层递67,依序一层一层写出王蓝田情绪愈来愈激动,由小怒至大怒的过程,可见他对付鸡蛋的残忍程度。 68由「大怒」至「瞋甚」情绪更加强烈,这些动词的先后顺序,皆是经由作者的巧妙安排。 69 若是更动了某一动作的顺序,则无法表现出人物发怒的过程。 70王蓝田对鸡蛋都

36。
65 王述的父亲王承,字安期,清虚寡欲,为政宽恕,名望很大。
66 参见吕金娥:〈《世说新语》叙事方法探究〉,《现代语文》第 12 期(2011 年),页 10。
67 凡要说的有两个以上的事物,这些事物又有大小轻重等比例,而且比例又有一定秩序,于是说话行文时,依序层层递进的,叫「层递」。引自黄庆萱:《修辞学》,页 481。凡层递排列的次序是从浅到深,从低到高,从小到大,从轻到重,从前到后,从始到终的,属前进式。引自黄庆萱:《修辞学》,页 488。
68 参见李建中:《乱世苦魂:世说新语时代的人格悲剧》(北京:东方出版社,1998 年),页 174。
69 参见张洛:〈论《世说新语》的叙事技巧〉,《淮海工学院学报》第 21 期(2011 年),页 42。
70 参见刘仁树:〈论《世说新语》的艺术成就〉,《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学报》第 6 期(1997 年),页 66。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能使出凶狠的手段,因此当外在事物危害到自己利益的时候,则采取强烈的报复,来消除心理的恨意。 71王述因无所掩饰的言行举止而被谢安赞为「掇皮皆真」
72,并认为其「举体无常人事」。 73简文帝认为「直以真率少许,便足对人多多许。」
74不论其有无才干,单凭其真诚直率足以弥补他其他缺点。 75可见人物品评尚
「真」。
《禮记.禮运第九》云:「何谓人情,喜怒哀惧爱惡欲,七者弗学而能」。 76, 这七样情感是人与生俱来的天性,不需藉由后天学习。然而「礼」是为了控制人类的情感而存在的规范。 77然而若不愿生存于礼教的框框中,则必须借任诞之行来松脱礼教这条绳索。王澄更以毫不掩饰的行动,流露出自己最真诚的一面。 78 为了保留赤子之心,前提则须越名教而任自然,《世说新语‧简傲第二十四》第六条记载王澄脱衣巾上树取鹊子之事:

王平子出为荆州,王太尉及时贤送者倾路。时庭中有大树,上有鹊巢。平子脱衣巾,径上树取鹊子。凉衣(衬衫)拘阂树枝,便復脱去。得鹊子还, 下弄,神色自若,傍若无人。 (《世說新语》,页481。)

此则写王澄赴任之际,王衍与当时的贤俊们纷纷前往送行。王澄见庭中树上有个喜鹊窝,他便于大庭广众之下「脱衣上树」、「探而弄之」,甚至「神色自若,旁若无人」。等他取出喜鹊后还玩弄不止,全然无视他人,做出毫无羞耻心的举动。

71 参见徐斌:〈理性的缺失——浅析《世说新语》中人物的仇怨意识〉,《文教资料》第 18 期(2009
年),页 14
72 《世说新语‧赏誉第八》第七十八则:「谢公称蓝田:『掇皮皆真』。」引自[南朝宋]刘义庆:
《世说新语》,页 295。
73 《世说新语‧赏誉第八》第一四三则:「谢公语王孝伯:『君家蓝田,举体无常人事』。」引自
[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页 311。
74 《世说新语‧赏誉第八》第九十一条:简文道王怀祖:「才既不长,于荣利又不淡,直以真率少许,便足对人多多许。」引自[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页 299。
75 参见范子烨:〈论「简」——中古士人的一种审美观念〉,《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学报》第 3 期
(2005 年),页 1。
76 [清]阮元:《重栞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 5 礼记》,页 431。
77 参见吴冠宏:〈魏晋人钟情的生命特质及其殊义试探——以《世说.言语》「支公好鹤」一则为解读释例〉,《东华汉学》第 2 期(2004 年),页 107。
78 参见胡中方:〈从《世说新语》看魏晋士人的理想人格〉,《盐城师范学院学报》第 5 期(2009 年),页 51。

第三章 《世说新语》服饰书写之衣物用途与人物形象

79王澄不分身份、场合脱衣取鹊的行为,看似傲慢无礼,实是他彰显自我存在的
方式,魏晋士人藉由放诞的行为,使自己能够身心自在。时人称其为天下第一名士,80获得众人的倾慕。 81若是因为众人眼光,而违背了自己想与喜鹊一起玩乐的心情,而不敢攀援鹊巢,则是违背自然的。 《晋书‧王澄传》记载刘琨对于王澄脱衣上树的行为曾对其曰:「卿形虽散朗,而内实动侠,以此处世,难得其死」。
(《晋书斠注》,页858。)可见王澄时常为求不压抑自己的性情,而冒犯他人。 82
三、衣服、帻、绔—非凡雅量
道家思想认为以「无心」、「无欲」应世,唯有「少私寡欲」83才能心平静气、超然物外。以「佯狂」、「放荡」之行为处事,方能免灾,得以全身保真。只要「是非」、「荣辱」、「得失」不入于「心」,便能不变其容。因此魏晋士人尽管「心境」有所转变,然而「容形」却仍然维持不变,坚持优雅的生活步调,他们给予臨事不惊的人高度评价,他们认为容形自若,则代表心无思虑。雅量即是具有宏阔的度量,具有雅量的人面对祸福成败皆能临危不乱;遭逢任何屈辱皆能宽恕他人。能够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他们竭力藏匿自己的情感,含蓄而不露。具有雅量的人,为了顾全大局能够从容镇定,因此能够安定民心,适合作为领导者,因此雅量亦是一种身分的象征。魏晋品藻之风盛行,「雅量」成为为了达到美好名声的一种方式,可说是具有目的性的。真率自然的人的特点是将情感表露出来,然而具有雅量的人并非无情,实为有情之人,但却「喜愠不形于色」。 84如谢安闻

79 参见王能宪:《世说新语研究》(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2 年),页 191。
80 《晋书‧卷四十三》:「衍有重名于世,时人许以人伦之鉴。尤重澄及王敦、庾敳,尝为天下人士目曰:『阿平第一,子嵩第二,处仲第三』。」引自[唐]房玄龄:《晋书斠注》,页 857。
81 《晋书‧卷四十三》:「时王敦为江州,镇豫章,澄过诣敦。澄夙有盛名,出于敦右,士庶莫不倾慕之。兼勇力绝人,素为敦所惮,澄犹以旧意侮敦。敦益忿怒,请澄入宿,阴欲杀之。」引自[唐]房玄龄:《晋书斠注》,页 859。
82 《世说新语‧规箴第十》第十条:「王平子年十四五,见王夷甫妻郭氏贪欲,令婢路上儋粪。平子谏之,并言不可。郭大怒,谓平子曰:『昔夫人临终,以小郎嘱新妇,不以新妇嘱小郎。』急捉衣裾,将与杖。平子饶力,争得脱,逾窻而走」。引自[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 页 357。此则记载王澄为了劝郭氏不该让婢女路上儋粪,使得郭氏勃然大怒,一把捉住他的衣服,王澄只好逾窗而走之事,可见刘琨所言十分有理。
83 嵇康的〈养生论〉:「善养生者则不然矣,清虚静泰,少私寡欲。」引自戴明扬校注:《嵇康集校注(卷三)》,页 156。
84 《晋书‧卷九三》:「喜愠不形于色」。引自[唐]房玄龄:《晋书斠注》,页 1580。 《世说新语‧ 德行第一》第十六则记载王戎云:「与嵇康居二十年,未尝见其喜愠之色」。引自[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页 10。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军队大剩于淝水却「意色举止,不異于常」。 85谢安并非完全不为所动,据《晋书‧谢安传》中记载其「既罢,还内,过户限,心什喜,不觉屐齿之折,其矫情镇物如此。」(《晋书斠注》,页 1368。),可见他激动的情绪,木屐折断却浑然未觉。 86谢安的意色举止,不异于常实则是为了不在人前情绪失控,而尽力压抑 自己的情绪。
《世说新语‧雅量第六》第三则记载夏侯玄遭遇自然灾害使得「衣服燋然」, 却能不动神色继续作书,他的临危不惧可说是雅量的最高境界:

夏侯太初尝倚柱作书,时大雨,霹雳破所倚柱,衣服燋然,神色无变,书亦如故。宾客左右皆跌荡不得往。 (《世說新语》,页 222。)

时人以「朗朗如日月之入怀」87赞其雄健博大的风神气度,面对突发状况亦能气 定神闲。一日,他于户外倚柱行书,突然雷电交加,一阵滂沱大雨,已使一旁的随从惊慌失措,谁知一道雷竟不偏不倚的击中他所倚靠的柱子,窜出的火焰使他的衣服都烧焦了。面对惊险,他竟无动于衷,依旧倚柱作书。宾客与随从神色慌张、跌跌撞撞。唯有他镇定自若。此则以「跌荡不得往」与「神色无变,书亦如故」将宾客和侍从与夏侯玄的反应相对比,面对「衣服焦然」却仍作书如故,此非一般人所能为之,如此忘我的行为,已达到庄子所说的「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的境界。 88 谨守忠臣不事二主的夏侯玄,最终遭到司马懿处决。面对生死,他依然「颜色不变,举动自若」89。
雅量是遭遇他人陷害时,亦能从容面对,如《世说新语‧雅量第六》第十条

85 《世说新语‧雅量第六》第三十五则:「谢公与人围棊,俄而谢玄淮上信至,看书竟,默然无言,徐向局。客问淮上利害,答曰:『小儿辈大破贼。』意色举止,不异于常」。引自[南朝宋] 刘义庆:《世说新语》,页 239。
86 参见周汛‧高春明:《中国古代服饰大观》,页 413。
87 《世说新语‧容止第十四》第四条:「时人目夏侯太初朗朗如日月之入怀,李安国穨唐如玉山之将崩」。引自[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页 384。
88 《庄子‧逍遥游》:「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引自[清]郭庆藩:《庄子集释》,页 30。
89 《三国志‧魏志卷九‧夏侯玄传》:「临斩东市,颜色不变,举动自若。」引自[晋]陈寿:《百衲本二十四史‧三国志》(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1 年),页 142。可见他不论面对自然界的暴风雨,抑或是政治的暴风雨皆能从容自若。尽管夏侯玄策划发动兵变失败,但他对曹氏忠心耿耿态度,身处刑场也能保持镇定。

第三章 《世说新语》服饰书写之衣物用途与人物形象

记载庾子嵩酒醉至帻巾掉落之事,却毫不在意众人眼光直接以头穿取:

劉庆孙在太傅府,于时人士多为所构,唯庾子嵩纵心事外,无迹可间。后以其性俭家富,說太傅令换千万,冀其有吝,于此可乘。太傅于众坐中问庾,庾时穨然已醉,帻堕几上,以头就穿取,徐答云:「下官90家故可有兩娑91千万,随公所取。」于是乃服。后有人向庾道此,庾曰:「可谓以小人之虑,度君子之心。」(《世說新语》,页225。)

《世说新语》中曾纪载庾子嵩读《庄子》之事,92可见其恬淡无为的处事态度深受玄学影响。刘庆孙于太傅府担任长史之时,经常蓄意构陷他人。然而庾子嵩虽沉溺饮酒且优游自适的生活,但他与人无忤,然而刘庆孙试图挑拨离间。以庾子嵩生活简朴却拥有万贯家财这点,在司马越身旁煽风点火。刘庆孙以为庾子嵩若吝啬不借钱,则可抓到他犯错的把柄,将其问罪。司马越也想找庾敳一试,因而于太傅所设宴,并于酒过三巡后,向庾子嵩提及国家有难,需向庾子嵩调取千万之事。当时的庾子嵩已经醉醺醺了,连帻巾落到几案上,也直接扑在桌上穿取头巾,并豪气的回答道:「下官家故可有兩娑千万,随公所取。」可见其慷慨的君子之度,刘庆孙这下只好作罢。过后不久,一位朋友将此事的来龙去脉都告诉庾子嵩,庾子嵩因而感叹刘庆孙「以小

人之虑,度君子之心。 」93由「颓然已醉, 帻堕几上,以头就穿取」的动作与其言语「下官家故可有兩娑千万,随公所取。」看似任情适意,实则是缜密思虑的结果,是为了防患于未然所采用的方法。 94
古时认为「士可殺,不可辱」。 95宁愿牺牲生命,亦不愿遭受污辱,执着于

90 下官—官位低的人对官位高的人自称时用「下官」作为第一身称代词的谦称。
91 娑—「三」字的转音,两娑千万就是两三千万。
92 《世说新语‧文学第四》第十五条:「庾子嵩读《庄子》,开卷一尺许便放去。曰:『了不异人意』。」引自[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页 124。
93 此则使用引用法中的略用。引用《左传‧昭公二十八年》:「及馈之毕,愿以小人之腹,为君子之心,属餍而已。」的句子,稍微更改文字。引自[清]阮元:《重栞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 6 左传》,页 915。
94 参见吴冠宏:〈玄解以探新──《世說新语》中「时論」之示例的考察与延展〉,《文与哲》第
19 期(2011 年),页 79。
95 《礼记‧儒行》:「儒有可亲而不可劫也,可近而不可迫也。可杀而不可辱也。」引自[清] 阮元:《重栞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 5 礼记》,页 976。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自我,无法忍受宠辱毁誉,被荣耀名誉与侮辱毁谤弄得患得患失,皆是因为无法
「忘己」、「忘得失」之缘故。古时面子是地位的象征,96因此维护自己的面子是极为重要的,然而魏晋时期受到老、庄宇宙观之影响,因此认为应以宇宙宏观的角度看待现实瞬间的变化,因此面对得失、宠辱不应惊慌失措。例如:《世说新语‧雅量第六》第三十一则记载蔡子叔怒掷谢万坠地;致谢冠帻倾脱之事:

支道林还东,时贤并送于征虜亭。蔡子叔前至,坐近林公;谢万石后來, 坐小远。蔡暂起,谢移就其处。蔡还,見谢在焉,因合褥举谢掷地,自复坐。谢冠帻倾脱,乃徐起,振衣就席,神意什平,不觉瞋沮。坐定,谓蔡曰:「卿奇人,殆坏我面。」蔡答曰:「我本不为卿面作计。」其后二人俱不介意。 (《世說新语》,页237。)

因支道林要回会稽,名士们于征虏亭为他饯行。当时因长史蔡子叔较早来到征虏亭,事先坐于支道林身旁的座位;谢万因来的较晚,座位离支道林较远些。因蔡子叔有事,起身离开了一会儿,谢万即移坐于蔡子叔原先的座位。蔡子叔一回来, 见谢万侵占了自己的座位,蔡子叔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因而怒掷谢万坠地,使谢万石的面子丧失殆尽。 97自己又回到原本的位子上。或许谢万的「占位」行为, 在蔡子叔眼中可能是鸠占鹊巢的行为。尽管谢万的头巾与帽子皆跌落在地,仍然不急不慌的「徐起振衣就席,神意什平」。谢万神色平静的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怪责蔡子叔说:「卿奇人,殆坏我面。」没料到蔡子叔竟能巧妙的答道:「我本不为卿面作计」。谢万更是有器量的退一步,不再计较。可见谢万雅量高致,尽管遭受他人轻辱,亦能淡然面对,98可见其气度非凡,真正体现了老子所谓的「荣辱不惊」。 99 蔡子叔亦可说是具有雅量的人,谢万责备他为「奇人」,然而「其后, 二人俱不介意」,可见两人皆是心胸宽广、荣辱不计之人。此则对于两人对答多所著墨,记述目的为谢、蔡二人之雅量。

96 参见杨国枢:《中国人的心理》(台北:桂冠图书股份有限公司,1988 年),页 157。
97 参见李建中:《乱世苦魂:世说新语时代的人格悲剧》,页 118。
98 参见胡中方:〈从《世说新语》看魏晋士人的理想人格〉,页 50。
99 《老子‧第十三章》:「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何谓宠辱若惊?宠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引自[魏]王弼注;纪昀校订:《老子道德经》,页 25。

第三章 《世说新语》服饰书写之衣物用途与人物形象

雅量即是具有容人之量,谢安具有「宰相肚里能撑船」的气度,《世说新语‧ 德行第一》第三十三则记载谢安七、八岁时,着青布绔在谢奕膝边坐,见他人受到伤害,便兴起怜悯之心:

谢奕作剡令,有一老翁犯法,谢以醇酒罚之,乃至过醉,而犹未已。太傅时年七八岁,箸青布绔,在兄膝边坐,谏曰:「阿兄,老翁可念,何可作此!」奕于是改容曰:「阿奴100欲放去邪?」遂遣之。 (《世說新语》,页21。)

此则描写宽厚仁爱的博大胸怀,正值始齓之年的谢安,见其兄长正惩罚一位老翁,命其饮醇酒,以至老翁酩酊大醉,却还不下令停止,便出言谏止。从谢安「箸青布绔,在兄膝边坐」可见谢安年幼与兄长相处融洽的模样。尽管老翁不该触法, 然而见其瘫软在地的模样,因而心生怜悯,并出言谏止,年幼的谢安说话有条有理,先以「老翁可念」唤起谢奕的恻隐之心,而后才以「何可作此!」批评谢奕的做法,谢奕因此释放那个老翁。 101谢安若是先以「何可作此!」批评其兄长, 可能惹得谢奕发怒,可见谢安在出言谏止之前,已事先想到人皆有不忍之心,必须先激发兄长的同理心,而后才可责怪他的做法。谢安此种作法使得谢奕改容相敬,愿意遣放老翁。 102此则故事足见两人品行高下。谢安对人总是宽厚,以从容冷静的态度来稳定民心。出仕后亦是秉持仁民爱物的精神来处理政事,并坚持得饶人处且饶人的作法。 103
四、新衣、如意、单衣—奸诈贪婪
《世说新语》中塑造了许多鲜明的形象:有真率自然、非凡雅量的名士,清廉寡欲的官员,然而亦有奸诈贪婪的官员。名士们将财产「粪土」104,贪婪官员

100 阿奴—是带词头「阿」的衍声复词,用为尊称卑,表示亲爱的第二身称代词。页 96。
101 参见叶子维:《「世说新语」年少人物形象研究》(彰化:彰化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08 年),页 84。
102 参见李程:〈浅论《世说新语》中的少年儿童形象〉,《德宏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第 3 期(2007
年),页 48。
103 〈世说新语‧政事第三〉第二十三条纪载:「谢公时,兵厮逋亡,多近窜南塘,下諸舫中。或欲求一时搜索,谢公不许,云:『若不容置此辈,何以为京都』?」引自刘义庆:《世说新语》, 页 113。可见他待民宽厚富有同情心,倡导德政,凡事为民着想。
104 《世说新语‧文学第四》第四十九则:「人有问殷中军:『何以将得位而梦棺器,将得财而梦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却见利忘义。 《世说新语》中刻划出统治阶层的贪婪,不顾民间疾苦的生活方式, 也刻划出官员为了名利而不择手段。王敦有着贪婪无度的政治野心;石崇藉由「在荆州,劫远使商客,致富不赀」。 105而致富;家财万贯却吝啬贪婪的王戎皆是奸诈贪婪之人。
《世说新语‧识鉴第七》第六条中描述王敦少时已露蜂目而未发豺声,106可见王敦少时即给予人一种凶恶且霸气十足的形象。 107王敦年少时,曾有「田舍名」这具有嘲讽意味的称号,108尽管众人对他的行为举止多投以鄙夷不屑的目光,王敦却视若无睹,又因他拥有过人胆识,自言「知打鼓吹」,武帝叫人拿鼓给他, 他马上「振袖而起,扬槌奋击」109,铿锵有力的鼓声搭配他「神气豪上,傍若无人」的豪爽气概,足见其神采风仪之美。 110
根据《晋书‧王敦传》记载,111王敦具有篡位之野心,晋元帝防御王敦,因而重用刘隗、刁协,使得王敦心中愤恨不平,无处排解的郁闷只好于酒酣耳热之际,吟咏曹操《步出夏门行‧神龟虽寿》中之诗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自比为曹操,借此抒发自己的豪情壮志,每至意气激昂之

屎秽? 』殷曰:『官本是臭腐,所以将得而梦棺尸;财本是粪土,所以将得而梦秽污。 』时人以为名通。 」引自刘义庆:《世说新语》,页 144。
105 《晋书‧卷三十三》:「崇在南中,得鸩鸟雏,以与后军将军王恺。时制,鸩鸟不得过江,为司隶校尉傅祗所纠,诏原之,烧鸩于都街。崇颖悟有才气,而任侠无行检。在荆州,劫远使商客,致富不赀。征为大司农,以征书未至擅去官免。」引自[唐]房玄龄:《晋书斠注》,页705。
106 《世说新语‧识鉴第七》第六条:潘阳仲见王敦小时,谓曰:「君『蜂目』已露,但『豺声』未振耳。必能食人,亦当为人所食。」引自[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页 248。此则化用《左传‧文公元年》:「且是人也,蠭目而豺声,忍人也,不可立也」的句子。引自[清] 阮元:《重栞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 6 左传》,页 299。
107 参见叶子维:《「世说新语」年少人物形象研究》,页 31。
108 《世说新语‧豪爽第十三》第一条:「王大将军年少时,旧有田舍名,语音亦楚。武帝唤时贤共言伎艺事,人皆多有所知,唯王都无所关,意色殊恶,自言知打鼓吹。帝令取鼓与之,于坐振袖而起,扬槌奋击,音节谐捷,神气豪上,傍若无人。举坐叹其雄爽」。引自[南朝宋] 刘义庆:《世说新语》,页 375。
109 同上注。
110 参见张震英:〈论《世说新语》与晋人之豪爽美〉,《郴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第 4 期(2002
年),页 31。
111 《晋书‧卷九十八》:「初,敦务自矫厉,雅尚清谈,口不言财色。既素有重名,又立大功于江左,专任阃外,手控强兵,群从贵显,威权莫贰,遂欲专制朝廷,有问鼎之心。帝畏而恶之,遂引刘隗、刁协等以为心膂。敦益不能平,于是嫌隙始构矣。每酒后辄咏魏武帝乐府歌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以如意打唾壶为节,壶边尽缺。」引自
[唐]房玄龄:《晋书斠注》,页 1675。

第三章 《世说新语》服饰书写之衣物用途与人物形象

时,便「以如意击唾壶,壶口尽缺。」112然而胸怀大志的王敦并不在意这残缺不全的壶口,他真正担忧的是光阴逝去而功业难成的这个缺口,故借此诗纾发人生短暂而功业难成的苦闷心情。 113他关切时局,拥有强烈的政治企图与野心,由于他这种豪放直爽的性格,造成他日后图谋篡逆。由「壶口尽缺」可知王敦手持铁如意。 《世说新语‧汰侈第三十》第二条中记载王敦于石崇金谷园的厕所更换新衣,可见他豪放不羁性格:

石崇厕,常有十余婢侍列,皆麗服藻饰;置甲煎粉。沉香汁之属,无不毕备。又与新衣箸令出,客多羞不能如厕。王大将军往,脱故衣,箸新衣, 神色傲然。群婢相谓曰:」此客必能作贼! 」(《世說新语》,页551。)

石崇金谷园的厕所,经常有十余个婢女侍候,各个皆丽服藻饰,十分奢华。厕所中除放置有甲煎粉、沉香等物品外,尚有锦衣华服供客人更换。她们伺候宾客如厕,甚至替客人更换新衣。客人多因害羞不敢进入石崇奢华的厕所。唯有王敦不以为意,脱旧衣穿新衣,毫无羞怯之色。王敦处之泰然的姿态,显示他对主人的意图轻藐,等到王敦离开厕所回到宴会场中,婢女们互相议论:「此客必能作贼」
114王敦果然是个胆大包天的人,他虽「有勇」但却「无义」115,最终做了叛乱犯
上的事。 《世说新语‧言语第二》第四十二条记载挚瞻因与王敦一言不合,遂被贬为随国内史:

挚瞻曾作四邵太守、大将军户曹參军,復出作内史,年始二十九。尝别王敦,敦谓瞻曰:「卿年未三十,已为万石,亦太蚤。」瞻曰:「方于将军, 少为太蚤;比之甘羅,已为太老」。 (《世說新语》,页63。)

112 《世说新语‧豪爽第十三》第四条:「以如意击唾壶,壶口尽缺」。引自[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页 376。
113 参见王志兵:《论《世说新语》中的魏晋士人形象》(青岛:青岛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7 年),页 12。
114 同上注,页 28。
115 《论语‧阳货第十七》:「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义以为上。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引自[清]阮元:《重栞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 8 论语、孝经、尔雅、孟子》,页 158。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两人一言不合的原因于《世说新语》中并未提及,实际上是挚瞻因醉酒而劝王敦勿将坏裘送予外部都督之事,两人即因此事结下梁子。挚瞻反问王敦可否将官帽上的玉貂蝉赏赐他人,使得王敦一怒之下将挚瞻降职。未料挚瞻将卸下官位当作脱双鞋般如此的轻而易举。临别之时,王敦以「卿年未三十,已为万石116,亦太蚤。」讽刺挚瞻。挚瞻也以「方于将军,少为太蚤;比之甘羅,已为太老」。指出甘罗十二岁即为相,以此讽刺王敦不如甘罗。王敦可将坏裘赐给老外部都督, 却不能将官帽上的玉貂蝉赏赐他人,可见他如此的在意自己的官职,然而己所不欲的的坏裘,却施于人。可见他的狡猾阴险,也难怪晋元帝会提防着他


石崇亦是个奸诈的人物,石崇少时即勇而谋,其父石苞认为「此儿虽小,后自能得」。 117因此未分财物给他。石崇藉由抢劫致富,已经达到了富可敌国的地步。例如《世说新语‧汰侈第三十》第八条记载石崇以铁如意砸碎珊瑚树来炫耀他挥霍不尽的财富:

石崇与王恺争豪,并穷绮麗以饰舆服。武帝,恺之舅也,每助恺。尝以一珊瑚树高二尺许赐恺,枝柯扶踈,世罕其比。恺以示崇,崇视讫,以铁如意击之,应手而碎。恺既惋惜,又以为疾己之宝,声色甚厉。崇曰:「不足恨,今还卿。」乃命左右悉取珊瑚树,有三尺、四尺,条干绝世,光采溢目者六七枚,如恺许比甚众。恺惘然自失。 (《世說新语》,页554。)

此则作者藉由石崇与王恺攀比斗富之事,将人物性格刻划的十分明显。晋武帝118 顾虑自己的面子,时常资助王恺,并赐以「高二尺,枝柯扶疏」价值连城的珊瑚树,此种荒谬绝伦的斗富行为,讥讽晋武帝不顾民间疾苦。王恺将此视为珍稀之

116 因四任太守与一任内史皆为二千石的职位,五个加起来则变成万石。然而大将军的俸禄实为万石,挚瞻的五个官加起来等于王敦大将军的一万石,此具有嘲笑的成分。
117 《晋书‧卷三十三》:「崇字季伦,生于青州,故小名齐奴。少敏惠,勇而有谋。苞临终,分财物与诸子,独不及崇。其母以为言,苞曰:『此儿虽小,后自能得』。」引自[唐]房玄龄:
《晋书斠注》,页 704。
118 晋武帝是王恺的外甥。

第三章 《世说新语》服饰书写之衣物用途与人物形象

宝,以此向石崇夸示,然而富敌天子的石崇,119面对皇帝的珊瑚树却摆出嗤之以鼻的态度,并抓起将案头上一柄铁如意,朝着珊瑚树敲击,一转眼珊瑚树便被砸得粉碎,这一击,不仅击中珊瑚树,也将王恺自尊心击碎。见此状的王恺又惊又怒,既心痛又惋惜。石崇以「不足恨,今还卿。」一句话表现出自己的富有。便吩咐随从将家中所有珊瑚树统统取出罗列于桌上,任王恺挑选。王恺一见「三尺、四尺,条于绝世,光彩溢目者六七枚,如悄许比甚众。」王恺没想到自己视为珍宝的珊瑚树,竟被石崇视为薄物,因此怅然若失,随意选了一株珊瑚树便离开了。由石崇「以铁如意击之」可知他完全不考虑前因后果,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铁如意是否会磨损。此则将王恺斗富时的心情转变描述得十分清楚,由一开始「悄以示崇」至「惋借」最后「偶然自失」以此对照石崇「以铁如意击之」的动作,使得王恺惋惜,又因「命左右悉取珊瑚树」的行为,使得王恺「偶然自失」。 120「珊瑚树」是争富的工具,而「铁如意」是为了消灭他人嚣张气焰的道具。 121
石崇富有而豪奢无度,而《世说新语》中亦有富有却小气之人,例如王戎虽
「既贵且富」122却异常吝啬。 《世说新语‧俭啬第二十九》第二条描写王戎小气的程度:「王戎俭吝,其从子婚,与一单衣,后更责之。」(《世說新语》,页547。) 王戎的子侄结婚,王戎仅赠送一件单衣作为贺礼。家境殷实的王戎,却为了一件单衣耿耿于怀,竟向侄子索要回单衣。 123《释名》:「无里曰禅。」124「单衣」指单层的薄衣,并无内里,然而王戎竟为此心疼不已,可见他对金钱的占有欲已经大过亲情,使其无法顾及叔侄之义。 125终究成为利禄奸猾之徒,遭受世人讥笑, 王戎也丝毫不在意。

119 《晋书‧卷三十三》:「财产丰积,室宇宏丽,后房百数,皆曳纨绣,珥金翠,丝竹尽当时之选,庖膳穷水陆之珍。」引自[唐]房玄龄:《晋书斠注》,页 706。
120 参见阮温凌:〈尺水兴波锋芒初露—汉魏六朝小说名篇艺术形象探赏〉,《名作欣赏》第 1 期
(1998 年),页 56。
121 同上注,页 57。
122 《世说新语‧俭啬第二十九》第三条:「司徒王戎,既贵且富,区宅、童牧、膏田、水碓之属, 洛下无比。契疏鞅掌,每与夫人烛下散筹筭计」。引自[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页 547。司徒王戎的田地与财产丰厚,当时洛阳无人能比得过他,然而他的吝啬程度更是空前绝后。他的契约帐簿很多,甚至于夜里还与夫人摆开筹码来算计自己的财产,其实他大可不必事必躬亲,只是他生性吝啬,担心他人抢夺自己的财富。
123 参见刘汾、周宏波:〈论《世说新语》中王戎的矛盾形象〉,《沧桑》第 3 期(2008 年),页 232。
124 [汉]:刘熙:《释名》,页 80。
125 参见潘润娇:〈从《世说新语》看晋人的深情与无情〉,《天中学刊》第 6 期(2006 年),页 74。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五、麈尾、大布犊鼻—幽默机智
魏晋时代玄谈盛行,因此善用语言技巧对于名士的论辩有所帮助,自命清高的魏晋名士,透过纠正他人错误的思维方式、行为模式,以显示自己的独特不凡, 然而若以直白的言语纠正他人,可能致使他人无法承认或接受自己的错误,为免与他人言语争辩甚至产生愤怒的情绪。 《世说新语》中记载魏晋名士巧妙的运用排谐调侃的语句,参杂典故或修辞等语言技巧,试图以轻松、幽默的方式呈现, 不仅展现幽默、机智且化解尴尬的气氛,又可达成蔑视、讽刺他人的目的。然而
《世说新语》中为何要记录这些应对机敏的故事,是为了展现魏晋士人旷达的气度,126能够包容他人;另一方面,亦可从言简意赅的对话中,了解魏晋士人爱好清谈之事。例如《世说新语‧言语第二》第一则127记载袁奉高以颠倒衣裳128讽刺边文礼举止失措之事,边文礼以袁奉高大德未显,自己仍未受教化,只得颠倒衣裳。又如《世说新语‧言语第二》第五十二条庾法畅巧妙运用「不求」、「不与」使得庾亮不敢向他索取麈尾之事:

庾法畅造庚太尉,握麈尾至佳。公曰:「此至佳,那得在?」法畅曰:「廉者不求,贪者不与,故得在耳。」(《世說新语》,页 70。)

庾法畅雅「有才思,善为往復」,曾自诩:「畅悟锐有神,才辞通辩。」庾法畅不愧为清谈名家,为当时玄学名士所贵。 129庾法畅造访太尉庾亮时,手中拿的麈尾极好,庾亮知其麈尾非同凡品,便动起心思问道「此至佳,那得在?」庾法畅看穿人们追求稀有之物的心理,便于回答之际,对庾亮已有所防备,庾法畅的回答更预告着向他索求而遭拒者,便将得到「贪鄙」的名声。庾法畅抓准了人们不希望留下坏名声的弱点,可见他的机智与善于辞令。庾法畅以「不求」、「不与」区

126 参见倪美玲:〈《世说新语》「以言语传神明」的美的追求〉,《衡阳师范学院学报》第 5 期(2004
年),页 69。
127 《世说新语‧言语第二》第一则:「边文礼见袁奉高,失次序。奉高曰:『昔尧聘许由,面无作色。先生何为颠倒衣裳?』文礼答曰:『明府初临,尧德未彰,是以贱民颠倒衣裳耳』!」。引自[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页 32。
128 「颠倒衣裳」出自《诗经‧齐风》:「东方未明,颠倒衣裳。颠之倒之,自公召之」。引自[清] 阮元:《重栞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 2 诗经》,页 191。
129 参见汤用彤:《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上》(北京:昆仑出版社,2006 年),页 153。

第三章 《世说新语》服饰书写之衣物用途与人物形象

别出廉者与贪者,逼得庾亮只好打消念头,因为他深知自己若再求,便成了「贪者」。又如《世说新语‧文学第四》第十六条记载乐广以麈尾阐述「旨不至」的观念,言尽而旨远:

客问樂令「旨不至」者,樂亦不復剖析文句,直以尘尾柄确几曰:「至不?」客曰:「至。」樂因又举麈尾曰:「若至者,那得去?」于是客乃悟服。樂辞约而旨达,皆此類。 (《世說新语》,页 124。)

「旨不至」的概念出自《庄子‧天下篇》中的「指不至,至不绝」130。乐广并不分析字面意义,只藉由「以尘尾柄确几」、「又举麈尾」,以反证的方式说明个别的指谓是能够成立的,通过反问「至不?」使读者了解其本意即为「至」,既然麈尾能够触碰到桌子亦能离开桌子,当然个别的指谓是能够成立的。乐广藉由麈尾「敲几」与「离几」之行为动作以喻「至」这一抽象概念,然而「至」之中又包含了「去」之意,乐广「辞约而旨达」,只借着挥动麈尾柄的动作暗示,便使客人顿时了悟「旨不至」的概念。 131又如《世说新语‧任诞第二十三》第十条纪载阮咸藐视北阮挂着纱罗锦绮,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阮仲容、步兵居道南,諸阮居道北;北阮皆富,南阮贫。七月七日,北阮盛晒衣,皆纱羅锦绮;仲容以竿挂大布犊鼻于中庭。人或怪之,答曰:
「未能免俗,聊復尔耳!」(《世說新语》,页 456。)

阮仲容、步兵校尉阮籍住在道南,其他阮姓则住道北;道北阮家十分富裕,然而道南阮家却很贫困。七月七日「北阮」晒衣,拿出华丽的「纱羅绮锦」,看来颇有炫耀的意味,阮咸则挂起一条粗布制成的短裤。不仅质料不好,更无法与纱罗锦绮抗衡。 132北阮和南阮皆同属陈留尉氏阮氏,因北阮「内足于财」而能维持富

130 〔清〕郭庆藩:《庄子集释》,页 1106。
131 参见彭晓霞:〈《世说新语》语言风格论析〉,《五邑大学学报》第 2 期(1997 年),页 44。
132 参见周宛亭:《陈留阮氏之家学与家风研究—以「晋书」諸阮传为对象》(台南:成功大学硕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裕的生活,而「尚道弃事」的南阮133,也因「好酒」134导致家中经济状况每况愈下。 135
尽管阮咸对此风气全然不以为意,然而未可摒弃这种风气,也因此对于他人的疑问,他以「不能免俗」回答。此处也以「纱羅锦绮」与「大布犊鼻」作一对比,代表南北二阮贫富悬殊,136更借此讽刺当时社会竟将晒衣作为炫财耀富的手段,亦突显阮咸不慕荣利、甘于平淡的生活态度。晒衣目的本只是藉由太阳热能以达到杀菌的效果,因此不论布料品质好坏,本应视为无关紧要的事,阳光并不会因锦绣绫罗或大布犊鼻而增减它所洒落下的光芒。阮咸不说他人是流于世俗的「俗人」,也不说自己的「脱俗」,只以自己「不能免俗」作为借口,实际上他是在讽刺挂着华丽的「俗物」的「俗人」,因为习俗无法避免,因此阮咸挂着粗鄙的布料,显示自己的「不俗」,暗指自己「不拘于俗」,亦讽刺世人的虚荣心。
六、—清廉俭省
魏晋士人重自然、重真情,更希冀为官者能够清廉。看似遵从理法之士,若是为了自身利益而违背良心,无视于百姓的痛苦,只顾自己享乐,则是不可取的行为,能够真正为百姓设想,不爱名利,才能真正仁民爱物,当官者若能清廉简省,社会才能和平。 《世说新语》中对于清廉俭省的官人的纪载,是以他们儿童时期的事件说明他们从小即聪慧懂事,能体恤他人的辛劳。因此,长大成人更能以同理心对待百姓。例如:《世说新语‧德行第一》第三十八条载范宣八岁时发生的事:

范宣年八岁,后园挑菜,误伤指,大啼。人问:「痛邪?」答曰:「非为痛,

士论文,2008 年),页 24。
133 竹林七贤论曰:「阮咸,字仲容,籍兄子也,诸阮前世皆儒学,内足于财,唯籍一生,尚道弃事,好酒而贫,旧俗,七月七日,法当晒衣,诸阮庭中烂然,莫非绨锦,咸时总角,乃竖长竿, 摽大布犊鼻于庭中,曰:未能免俗,聊复尔尔」。引自[唐]欧阳询撰,汪绍楹校:《艺文类聚》
,页 76。
134 《世说新语‧任诞第二十三》十二条记载:「诸阮皆能饮酒,仲容至宗人间共集,不复用常杯斟酌,以大瓮盛酒,围坐,相向大酌。时有群猪来饮,直接去上,便共饮之。」引自[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页 458。
135 参见宁稼雨:〈《世说新语》中士族经济生活与精神归宿〉,《上海财经大学学报》第 2 期(2007
年),页 14。
136 参见周宛亭:《陈留阮氏之家学与家风研究—以「晋书」諸阮传为对象》,页 24。

第三章 《世说新语》服饰书写之衣物用途与人物形象

身体发肤,不敢毁伤,是以啼耳。 」宣洁行廉约,韩豫章遗绢百匹,不受; 减五十疋,復不受;如是减半,遂至一疋,既终不受。韩后与范同载,就車中裂二丈与范,云:「人寧可使妇无邪?」范笑而受之。 (《世說新语》, 页 24。)

范宣从小便善解人意,处处替别人着想。某次,他于后园挑菜,无意中弄伤手指。便放声大哭。别人见到以为他是因手指的疼痛才啼哭,实是因他想到「身体发肤, 受之父母」137便「不敢毁伤」。他站在父母的立场,想到自己受伤使得父母因此担心,便自责自己不孝,范宣从小便展现善解人意的一面。某次,豫章太守韩康伯送给他一百匹绢,为人清廉俭省的范宣当然是拒绝韩伯的馈赠,尽管只是一匹绸绢,范宣还是不愿

接受。韩康伯于是车上撕了两丈绢给范宣,并抓准范宣善解人意的人格特质,以「人寧可使妇无邪?」使得范宣不得不为妻子着想,而收下那两丈布。 138又如《世说新语‧夙惠第十二》第五条亦纪载了韩康伯孝顺母亲之事:

韩康伯數岁,家酷贫,至大寒,止得襦,母殷夫人自成之,令康伯捉熨斗。谓康伯曰:「且箸襦139,寻作复。」乃云:「已足,不须复也。」母问其故,答曰:「火在熨斗中而柄热,今既箸襦,下亦当暖,故不须耳。」母甚異之,知为国器。 (《世說新语》,页 374。)

韩康伯年幼时,其家至贫。某次严冬,他身上仅着短袄,是母亲亲手为他缝制的, 由于夹绔尚未缝制完成,殷夫人便让韩康伯拿着熨斗取暖,自己马上开始缝制夹绔。韩康伯体谅母亲缝制衣服的辛苦,为了节省家用,因此他想到自己手中拿着的熨斗,便以「火在熨斗中而柄热,今既着糯,下亦当暖,故不须耳。」自比为熨斗,将糯比为火,下身即是熨斗柄。说明他已因短袄的温度不觉得冷了。炭火

137 《孝经‧开宗明义章第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引自[清]阮元:
《重栞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 8 论语、孝经、尔雅、孟子》,页 11。
138 参见叶子维:《「世说新语」年少人物形象研究》,页 79。
139 《说文》:「襦,短衣也。」引自[汉]许慎撰,[清]段玉裁注:《说文解字注》,页 394。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虽于熨斗之中,然而所提供的热能,已传至熨斗炳上。现在上身已经暖和下身也会暖和的,140殷夫人因而明白他将来是个治国之才。可见韩康伯年幼便脑袋聪颖,能够举一反三。韩康伯的舅舅殷浩称他「能自标置,居然是出群之器」141韩康伯从小便懂得体谅母亲的辛劳,也是因为殷夫人以身作则的教育方法。 142

小结
《世说新语》中分成三十六类,共收录一千一百三十则故事,出现一千五百多个人物。数量之多,无法将复杂的时代背景交代清楚。没有正史的严谨,却多了虚构与趣味。此有以下几个原因:
一、语言上采简明扼要的方式叙述,句子虽简洁,而意旨却深远,令人印象深刻。作者善于抓住人物特征,仅以一两个动作细细描写其形象,即能将最具代表的一面凸显出来。 143将其他部分虽无着墨,却留给读者无限的想像空间,《世说新语》于情节上采取留白的手法,不交代前因后果,与作品中愈强调的意境无关的部分,一概省略,只突显所要说明的部分。 144例如以「人种不可失」145!写出阮咸身穿孝服却骑着驴子追赶姑姑家的鲜卑族的婢女,塑造了他放达不羁的形象。 146
二、内容上采真实中有尚有虚构;虚构中尚有真实的方式书写,书中提及的

140 参见高春明:《中国古代的平民服装》(北京:商务印书馆国际有限公司,1997 年),页 120。
141 《晋书‧卷七十五》:「韩伯字康伯,颍川长社人也。母殷氏,高明有行。家贫窭,伯年数岁, 至大寒,母方为作襦,令伯捉熨斗,而谓之曰:『且着襦,寻当作复。』伯曰:『不复须。』母问其故。对曰:『火在斗中,而柄尚热,今既着襦,下亦当暖。』母甚异之。及长,清和有思理,留心文艺。舅殷浩称之曰:『康伯能自标置,居然是出群之器。』颍川庾和名重一时, 少所推服,常称伯及王坦之曰:『思理伦和,我敬韩康伯;志力强正,吾愧王文度。自此以还, 吾皆百之矣』。」引自[唐]房玄龄:《晋书》,页 1319。
142 从《世说新语‧贤媛第十九》第二十七条:「韩康伯母隐古几毁坏,卞鞠见几恶,欲易之。答曰:『我若不隐此,汝何以得见古物』!」引自[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页 437。面对喜新厌旧的外孙卞鞠,看似害怕古物消失,实际上是殷夫人藉由使用旧桌子来教导其需要养成爱物惜物的好习惯,并且能够过着知足的生活,可惜卞鞠并未明白殷夫人的言外之意。
143 参见林宪亮:〈《世说新语》文体辨析〉,《北方论丛》第 1 期(2009 年),页 40。
144 参见单立勋:〈《世说新语》叙事的留白艺术〉,《现代语文》第 6 期(2008 年),页 18。
145 《世说新语‧任诞第二十三》第十五则:「人种不可失」。引自[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 页 459。
146 参见吕维洪:〈论《世说新语》性格化的人物语言〉,《大众文艺》第 13 期(2010 年),页 177。

第三章 《世说新语》服饰书写之衣物用途与人物形象

人物,皆能于正史中找到证实。 147人物虽真实存在,却将情节增加戏剧性的效果, 将生动的「言」与有趣的「事」一同叙述,精准的描绘人物语气并融合日常生活与人格精神,使得人物情感表现更加明显。篇幅虽短小,却能从首句与尾句看出人物情绪的变化,例如《世说新语‧汰侈第三十》第八条记载石崇与王恺斗富, 以石崇与王恺的动作、神情做对比,塑造人物形象。 《世说新语》中的人物的言行可能分于不同门中,例如王蓝田于《世说新语‧赏誉第八》的六十二条则对王导说出真话,又于《世说新语‧忿狷第三十一》第二条写其吃鸡子的事,使其真率的性格更加真实。 148
三、生动的刻划人物,作者细描人物的外在动作与心理状态,从人物动作即可凸显其优雅气质,如写林公道王长史:「敛衿作一來,何其轩轩韶举」。 149又如写王蓝田吃鸡子,若是少了以木屐「碾之」的动作,更是无法塑造出急躁的一面。
150作者独特的书写方式,使得人物形神俱肖。

147 参见林宪亮:〈《世说新语》文体辨析〉,页 40。
148 参见陈川:〈《世说新语》文体特色研究〉,《中山大学研究生学刊》第 4 期(2000 年),页 35。
149 《世说新语‧容止第十四》第二十九则:「敛衿作一来,何其轩轩韶举」。引自[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页 392。
150 参见史云云:〈从衣饰看《世说新语》之世人〉,《青春岁月》第 2 期(2012 年),页 55。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第四章 《世说新语》服饰书写之象征意涵
第四章 《世說新语》服饰书写之象征意涵
魏晋士人注重外在的形饰之美,是因为身体仪容之美能得到大众的赏誉。例如王蒙帽子坏了,但「妪悦其貌,遗以新帽」(《晋书斠注》,页 1580。)可见时人对于姿容的欣赏,王蒙靠着形美便能轻易得到帽子。魏晋士人刻意展现身体美,将身体作为美的载体。 1
吴光明教授对「身体思维」定义为:「身体情况中的思维,也就是透过身体來思想。身体体现的思维与身体聯结;在这种情况下,思想活出了身体,而身体也活出了思维」。 2可见思维控制身体的活动,身体具有传递讯息的功能。由身体感知外部世界,并对其进行思索。 「思维」将「身体」作为工具,藉由身体行动, 创造出与人进行交流的一种符号,因此身体思维是具体的。 3人的内在本质是看不见的,因此通过形体、言语、行为展现,人心对于外物的感应,均由身体展现出来。
《说文解字》中对「身」的解释为「身,躬也,象人之身」4。 「身」本指人的躯干,人的本质与生成样态便构成「身体」。人的本质为抽象的「精神」,而人的样貌便是具体的「形体」。 《说文》:「形,象也。」段注:「象,当作像,谓像似可見者也」5。因此「形」是可见的具体存在物。 6刘邵《人物志‧九征第一》记载关于「形神」概念为「物生有形,形有神精;能知精神,则穷理尽性。性之所尽,九质之征也。」7人虽有思想、感觉与意识,然而若无形体可依托,便无法感觉精神的存在。人的身体是由许多小分子结构组成的「形体」,因此身体是物质。生之本质便是「性」,「性」即是「心」,是一切「物」的源头,而「物」可谓「心」之体。 8人本有能知之「心」,对客观世界能有所感知,因「心」的存

1 参见周翊雯:《时空下的身体展演— 《世说新语》之研究》,页 29。
2 参见吴光明:〈庄子的身体思维〉,收入杨儒宾编:《中国古代思想的气论与身体观》(台北:巨流图书公司,1993 年),页 395。
3 参见黄俊杰:《东亚儒学史的新视野》(台北:台大出版中心,2006 年),页 399。
4 [汉]许慎撰,[清]段玉裁注:《说文解字注》,页 388。
5 [汉]许慎撰,[清]段玉裁注:《说文解字注》,页 424。
6 参见吕升阳:《六朝美学中的形神思想之研究》(台北:花木兰文化出版社,2008 年),页 3。
7 [三国魏]刘邵撰;[西凉]刘昞注:《人物志注‧名家佚书》,页 9。
8 参见周伯达:《心物合一论—申论道与器之全体》(台北:台湾学生,1999 年),页 5。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在使得人对外界事物有所反应,产生思维与看法,表现于外在的「形体」。 9刘邵
《人物志‧九征第一》谓:「夫色見于貌,所谓征神。征神見貌,则情发于目。」
10眼睛能传达人的精神风貌,透过眼神便可感知人物精神,人能感知、被感知,
藉由他人具体可见的动作、声貌感知内在抽象不可见的内在情性。 11无形的思维依托于有形的躯体。因此人物识鉴需注重其外在形象以探求其内在个性。 12因魏晋品评之风盛行,为了达成形神皆美,魏晋士人刻意追求「形美」,以此显露内在气质。魏晋士人认为应以外在仪容美展现内在精神美,为了能展现出超凡脱俗的神韵之美,魏晋名士或借形美以展示神美,因此能由外知内,或藉由遗忘形骸, 以表精神自在逍遥。为了以形传神、征神见貌而追求传神之形。 13
《世说新语》中的服饰书写,可由衣服与佩饰中了解魏晋士人的思想。 《世说新语》中士人服饰出现频率最高者,是头饰、衣服、足服、佩饰四个部分,这些服饰打扮之象征意涵,或是突破礼教的规范,或是洁白无瑕的人格,或是雍容气度的风范,或是争辩赢者的隐喻,或是自我期许的指涉,意象丰富,具有自然美学的精神体现,以下将引文本一一说明。

第一节 衣服之隐喻
《世说新语》中以「巾」与「帻」表现出魏晋士人突破礼教的规范,是因为对政治的无能为力,或是以「绔」与「」表现出魏晋士人追求洁白无瑕的人格, 自重自爱,尽管身处险恶的政治斗争中,仍然维持高洁的品格,藉由穿着卑贱的
「绔」与「」表现出自己出淤泥而不染的志向。
一、突破禮教的规范
汉朝的帝王以「礼」视为自己维护等级社会之工作,订定完整的礼仪制度, 例如《礼记‧哀公问》记载:「民之所由生,禮为大。非禮,无以节事天地之神

9 参见周伯达:《心物合一论—申论道与器之全体》,页 101。
10 [三国魏]刘邵撰;[西凉]刘昞注:《人物志注‧名家佚书》,页 9。
11 参见郑毓瑜:〈身体表演与魏晋人伦品鉴——一个自我「体现」的角度〉81
12 参见袁济喜:《六朝美学》(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 年),页 54
13 参见周翊雯:《时空下的身体展演—《世说新语》之研究》,页 27。

第四章 《世说新语》服饰书写之象征意涵

也;非禮,无以辨群臣、上下、长细之位也;非禮,无以别男女、父子、兄弟之亲、昬姻疏數之交也。 」14可知「礼」是一切生活、秩序的行为准则,以「礼」区别尊卑贵贱;以「礼」治人;以「礼」订定制度。 15魏晋以前的社会呈现出「君子小人,物有服章,贵有常尊,贱有等威,禮不逆矣。」16的和平状态。贵贱等级分明,人民须严格遵守且不容逾越,然而服饰制度即为礼仪等级中之标志,17 根据《汉书‧王莽传上》纪载:「其改正朔,易服色,变牺牲,殊徽帜,異器制。」
18可得知帝王制定服饰的形制、色彩、款式等以别阶级,不同阶层之服饰皆不相
同,不可任意穿戴。 19
早期「儒」家讲求「穿衣戴冠」的学问,如《礼记‧曲礼》载:「男子二十, 冠而字。」20可知男子二十岁,便在头上加冠,代表往后需承担义务与责任。唯有「士」阶级以上才允许戴冠,21平民百姓只可束巾,直至魏晋士人提倡「越名教而任自然」。人人应有选择穿衣之权,服饰不应如三纲五常般,设限他人。为了打破这无形的框架,魏晋士人佩戴本为人们所不耻之巾子,逐渐趋向「平民化」的生活。 22 并以「越名教而任自然」实现平等观。 《世说新语》中记载士人所使用的巾子有「巾」与「帻」23二种。如《世说新语‧巧艺第二十一》第一则记载曹丕与客人玩弹棊之事:

弹棊始自魏宫内,用床奁戏。文帝于此戏特妙,用手巾角拂之,无不中。有客自云能,帝使为之。客箸葛巾角,低头拂棊,妙逾于帝。 (《世說新语》, 页 445。)

1

4 [清]阮元:《重栞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 5 礼记》,页 848。
15 参见杨贤:《中国古代服饰制作工艺研究》(武汉:武汉理工大学硕士论文,2006 年),页 58。
16 载于《左传.宣公十二年》。引自[清]阮元:《重栞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 6 左传》,页 391。
17 参见陈丕西:《服饰文化》,页 34。
18 杨家骆主编:《汉书(五)》(台北:鼎文书局,1981 年),页 4095。
19 参见叶立诚:《服饰美学》,页 70。
20 引自[清]阮元:《重栞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 5 礼记》,39 页。
21 参见王维堤:《衣冠古国》,页 113。
22 参见刘乐乐、张美娟:〈浅谈魏晋服饰的简约与奢靡——以《世说新语》中的士阶层服饰为例〉, 页 18。
23 帻—以布帛制成,折叠成固定形状,使用时绕髻一周,至额部朝上翻卷,下齐于眉。刘熙《释名‧释首饰》:「帻,迹也,下齐眉迹然也。」引自刘熙《释名》,页 73。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葛巾是以藤为原料加工作成的头巾,原为士与国子学生所佩戴的,由于其质地柔软且轻薄,因此魏晋时戴葛巾已成为十分普遍的现象。弹棋是从魏代后宫开始流行的,以金钗、玉梳之类于梳妆之镜匣上游戏。曹丕为了玩弹棊竟放下帝王身分与客人玩起来,魏文帝尤擅此技,不用手弹棋,反而用手巾角拂之。有位客人自述亦擅此道,文帝要他露一手。客人戴着葛巾低头用巾角去拂棋,巧妙胜过了皇上。魏晋时期竟可戴着葛巾见帝王,可见当时服饰已不再具有别贵贱之功能。魏晋士人认为上级与下级之间亦拥有平等相待的权利。例如《世说新语‧赏誉第八》第一百零一则记载桓温欣赏谢安不拘小节的性格:

谢太傅为桓公司马,桓诣谢,值谢梳头,遽取衣帻,桓公云:「何烦此!」因下共语至暝。既去,谓左右曰:「颇曾見如此人不?(《世說新语》,页 301。)

东汉末期,帻本为包发用。至魏晋时期,外型逐渐改变成小冠的造型,24作为便帽使用。谢安担任司马时,一次桓温拜访谢家,正逢谢安理发。谢安衣衫不整, 见桓温到来,急于取「帻」以束发。桓温对于名士们的放达十分理解,反而与披头散发、衣着随便的谢安谈论至天黑。若是在礼教严格的时代,衣衫不整是不雅观之行为,然而于魏晋南北朝时却打破以往的服饰制度,「帻」本为身份低贱者所佩戴,然而魏晋南北朝时有许多关于戴「帻」的记载,他们的身分非平民百姓。例如《太平御览‧卷六百八十七》记载着:「易雄字兴长,长沙浏阳人也,少为县吏,自念卑贱,无由自达,乃脱帻挂县门而去。」25可见县吏易雄有着「帻」之习惯,又如《北齐书》曰:「平秦王归彦额骨三道,着帻不安。文宣見之,怒, 使以马鞭击其额,血被面,曰:『尔反时尝以此骨吓汉。』后归彦竟反云。」26可见北齐平秦王高归彦戴「帻」,然而他是为了遮额骨三道反骨。又如:《世说新语‧ 简傲第二十四》第八则记载谢奕「岸帻啸咏」之事:

桓宣武作徐州,时谢奕为晋陵,先粗经虚怀,而乃无異常。及桓迁荆州,

24 参见常淑君、沉叔儒:《衣—中国传统时尚》,页 25。
25 [宋]李昉;任明、朱瑞平、聂鸿音校点:《太平御览(六)》,页 384。
26 同上注。

第四章 《世说新语》服饰书写之象征意涵
将西之间,意气甚笃,奕弗之疑。唯谢虎子妇王悟其旨,每曰:「桓荆州用意殊異,必与晋陵俱西矣。」俄而引奕为司马。奕旣上,犹推布衣交, 在温坐,岸帻啸咏,无異常日。宣武每曰:「我方外司马。」遂因酒,转无朝夕禮。桓舍入内,奕辄復随去。后至奕醉,温往主许避之。主曰:「君无狂司马,我何由得相見!」(《世說新语》,页 482。)

桓温任荆州刺史时,委任谢奕为安西司马,谢奕想到昔日两人交情深厚,因此时常至桓温府上饮酒,醉酒便将帻掀上去并露出前额,下属晋见上级竟「岸帻啸咏, 无異常日」,可见谢奕丝毫没有因桓温成为他的上级而改变两人的相处模式,依旧如往日般衣衫不整、啸咏自若。如此潇洒的神态无怪乎桓温称其为「方外司马」。
魏晋士人对他人异样眼光视若无睹,不仅穿着妇人之服,甚至傅粉施朱,打破性别的框架。例如《世说新语‧容止十四》第二则记载何晏以朱衣自拭:「美姿仪,面至白。魏文帝疑其傅粉,正夏月,与热汤饼。既啖,大汗出,以朱衣自拭,色转皎然」(《世說新语》,页 383。)尽管此次何晏并无抹粉,但于朱衣的映照下,更显其面容佼好。魏晋士人傅粉主要是由于《庄子‧逍遥游》中的姑射山神人27,肌肤如同冰雪般白皙,正好是魏晋男性之美的审美标准。 28魏晋士人为何如此喜爱「白色」,有以下两个原因:一、受到庄子「逍遥观」的影响,魏晋士人期许自己如姑射山神人一般无欲无望,不执着于外物,才能真正自由自在与万物同游于天地之间。二、从自然美学的观点来看,魏晋士人认为外在修饰会破坏内在精神,白色不需要任何颜料加以染色。他们期许自己在污浊不堪的社会中,始终拥有高洁的品行,坚持不与世俗同流合污,表现出坚韧之人格与节操。
二、洁白无瑕的人格
魏晋士人将外物与自我等同视之,追求洁白无瑕的人格美,不愿混于世俗的污浊中。 《庄子‧知北游》第二十二曰:「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 万物有成理而不說。圣人者,原天地之美而达万物之理,是故至人无为,大圣不

27 《庄子‧逍遥游》云:「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引自[清]郭庆藩:《庄子集释》,页 28。
28 参见李修建:《风尚—魏晋名士的生活美学》,页 109。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作,观于天地之谓也。 」29而《晋书》卷四三〈王衍传〉亦云:「何晏、王弼等祖述老庄,立論以为:『天地万物,皆以无为本。无也者,开物成务,无往不存者也。阴阳恃以化生,万物恃以成形,贤者恃以成德,不肖恃以免身。故无之为用,无爵而贵矣』。」(《晋书斠注》,页 855)。可见当时认为自然即无为。以「无为治世」、「无为待人」就能保留洁白无瑕的人格。将此性格反映于服饰的选择上, 则不需刻意要求剪裁或修饰。例如《世说新语‧文学第四》第九十三则记载孙绰认为曹毗的才华好比一疋白底的丝绸:

孙兴公道曹辅佐:「才如白地明光锦,裁为负版绔,非无文采,酷无裁制。」
(《世說新语》,页 169。)

魏晋士人直率的人格时常使他们才华被埋没。好比丝绸即使被裁制成差役所穿的裤子,依然无法掩盖其光彩,只可惜少了好的剪裁与修饰技巧。曹辅佐虽然才华洋溢且擅长铺陈文采,只可惜无法掌控文章的组织结构,不懂得如何将文章去芜存菁,反而埋没了自己的文采。
魏晋士人希冀能透过裸露展现自己人格的洁白无瑕,并实现个体精神的解放,将心性本体与宇宙本体合而为一,达到与「道」冥合为一的境界。 30如《世 说新语‧任诞第二十三》第六条记载:刘伶经常纵情狂饮,甚至一丝不挂的躺卧屋内。别人见了讥讽他不应如此。刘伶自然的流露出旷达的胸怀,不为他人所言而耿耿于怀,反而振振有词回敬道:「我以天地为栋宇,屋室为衣,諸君何为入我中。」(《世說新语》,页 455。)人因有羞耻心而穿着服饰,裸露自己就好像暴露了自己的短处,刘伶藉由颠覆空间,认为空间有多种可能性,天地可为家,试图消灭人类根深蒂固的成见。 31由刘伶的回答可见其巧妙的应变能力与超乎常规的处事方式。
《世说新语》中出现的另一种裤子,称为「」。 为有裆之裤,本为贩夫 走卒之类的人所穿着。 《世说新语‧言语第二》第八则篇中记载祢衡裸身击鼓:

29 [清]郭庆藩:《庄子集释》,页 735。
30 参见邬锡鑫:《魏晋玄学与美学》,页 70。
31 参见王岫林:《魏晋士人之身体观》,页 143。

第四章 《世说新语》服饰书写之象征意涵

祢衡被魏武谪为鼓吏。正月半试鼓,衡扬枹为《渔阳掺挝》,渊渊有金石声,四坐为之改容。孔融曰:「祢衡罪同胥靡,不能发明王之梦。」魏武慙而赦之。 (《世說新语》,页 38。)

据《后汉书‧祢衡传》32祢衡恃才傲物,得罪了曹操,祢衡时常给曹操难堪,曹操怒而将祢衡贬为鼓吏,让祢衡击鼓为大家表演,有意准备鼓吏所穿的「贱服」
33污辱之,没料到祢衡竟脱裸体挥动鼓槌奏出激昂悲壮的《渔阳掺挝》曲,满
座的人都为之动容。并且走至曹操面前「先脱,次脱余衣,裸身而立,徐徐乃著岑牟,次着单绞,后乃著,毕,复击鼓掺锤而去,颜色无怍」34。祢衡不愧不怍的裸袒行为反而使曹操羞愧,因而赦免了祢衡。 35祢衡藉由身体上的裸露表现自己洁白无瑕的人格并反讽曹氏政权的污秽与黑暗。 36此则故事于《三国演义‧第二十三回》亦有「祢正平裸衣骂贼」相关纪载:祢衡裸身击鼓以示自己清白,且辱骂曹操不识人「不識贤愚,是眼浊也;不讀诗书,是口浊也;不纳忠言, 是耳浊也;不通古今,是身浊也;不容諸侯,是腹浊也;常怀篡逆,是心浊也」。
37孔融「祢衡罪同胥靡」将祢衡之罪刑比作胥靡之罪,故意指祢衡非贤者。以「不
能发明王之梦」指祢衡无法使曹操得到贤臣辅佐的梦兆,暗指曹操为殷高宗。殷高宗得到傅说的辅助,38曹操却未能得到祢衡的辅助,可见以「明王」讽刺曹操 无法与殷高宗相比,唯有明王才得以梦见并且驾驭贤才,暗示祢衡为贤才,然而曹操非明王,因此无法梦见贤人,尽管祢衡是贤人,曹操也感受不到。

32 《后汉书》卷八十下〈文苑列传下•祢衡〉:「数称述于曹操。操欲见之,而衡素相轻疾,
自称狂病,不肯往,而数有恣言。操怀忿,而以其才名,不欲杀之」。引自[南朝宋]范晔:《后汉书:百衲本二十四史(三)》(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8 年),页 1210。
33 鼓吏所穿的岑牟(鼓角士胄)、单绞(苍黄色的单衣)与小。
34 引自余嘉锡着;周祖谟、余淑宜、周士琦整理:《世说新语笺疏》,页 76。
35 参见刘乐乐、张美娟:〈浅谈魏晋服饰的简约与奢靡——以《世说新语》中的士阶层服饰为例〉, 页 18。
36 参见王岫林:《魏晋士人之身体观》,页 143。
37 [元]罗贯中撰,杨家骆主编:《三国演义》(台北:世界书局,1975 年),页 138。
38 《尚书‧说命上》:「王庸作书以诰曰:『以台正于四方,惟恐德弗类,兹故弗言。恭默思道, 梦帝赉予良弼,其代予言。』乃审厥象,俾以形旁求于天下。说筑傅岩之野,惟肖。爰立作相, 王置诸其左右」。引自[清]阮元:《重栞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 1 周易、尚书》,页 139。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第二节 佩饰之隐喻
《世说新语》中出现的佩饰有许多,如木屐、麈尾、如意、扇子等等,各有其象征意义,如以木屐表现魏晋士人的雍容气度,或是以麈尾表现好争辩的性格,或是以如意代表对自我的期许。
一、雍容气度的风范
魏晋南北朝时,士人渴望「不速老」,希冀能拥有白皙皮肤,又因服用寒食散感觉神清气爽,因此服用寒食散,然而却因服用寒食散使得皮肤变得脆弱,容易发烧或是出现红疹,为使药性发挥,需要时常走动使身体出汗,39但是穿鞋时 脚皮容易磨破,因此不适合穿着包裹较紧的鞋履,木屐40做工简单又十分耐用, 被使用于出行或是家居之中。 41如《世说新语‧雅量第六》第十五则记载阮孚有收藏木屐的嗜好:

祖士少好财,阮遥集好屐,并恒自经营。同是一累,而未判其得失。人有诣祖,見料视财物;客至,屏当未尽,余兩小簏,箸背后,倾身障之,意未能平。或有诣阮,見自吹火蠟屐;因叹曰:「未知一生当箸几量屐!」神色闲畅。于是胜负始分。 (《世說新语》,页 227。)

此则记载祖士少喜好钱财,而阮孚则喜爱木屐,两人皆亲自管理。有人拜访祖士少家,见他正在收拾自己的财物,且惊慌失措。又有人至阮遥集家,见到他亲自点火给木屐涂蜡,态度悠然自得,阮遥集坦荡真诚的面对他人,由此分出两人的胜负。其实两人的喜好本为一种生活的乐趣,不应有高下之别,但不被自己的爱好所奴役是祖士少该向阮遥集学习之处。阮遥集爱惜木屐且以蜡涂于木屐上,然而他感叹的说:「未知一生当着几量屐!」可见他不执着于物,表现出自然的一面,然而祖士少欲掩盖真实,遮遮掩掩的态度,无法坦承自己的喜好,反倒为财所累,可见其是爱慕荣利之人。魏晋时人以「形」验神,从阮遥集感叹「生命有

39 参见蒲日材‧杨宗红:〈魏晋人物审美观与神仙形象的关系—以《世说

新语》例〉,《牡丹江大学学报》第 8 期(2011 年),页 71。
40 木屐—木料制的鞋。
41 参见戴争:《中国古代服饰简史》,页 101。

第四章 《世说新语》服饰书写之象征意涵

限」却「神色闲畅」,可见其惬意的生活态度。更希冀能做到喜怒哀乐皆不入于心的地步。例如〈雅量第六〉第三十六则:「王子猷、子敬曾俱坐一室,上忽发火,子猷遽走避,不惶取屐;子敬神色恬然,徐唤左右扶凭而出,不異平常。世以此定二王神宇。」(《世說新语》,页 239。)王子敬表现出从容不迫、毫无畏惧的样子。
魏晋士人尽管拥有地位、学识,亦不因此而骄傲,反而能虚心学习,例如《世说新语‧文学第四》第六则:

何晏为吏部尚书,有位望,时谈客盈坐,王弼未弱冠往見之。晏闻弼名, 乃倒屐迎之,因条向者胜理语弼曰:「此理仆以为极可,得復难不?」弼便作难42,一坐人便以为屈。于是,弼自为客主數番43,皆一坐所不及。 (《世說新语》,页 119。)

何晏为吏部尚书时,在社会上颇有地位、名望,因此他召集的清谈宾客有「盈坐」之多,可见何晏名望之高,聚谈人数之众多、场面之盛大。何晏听闻王弼天才早慧,认为王弼后生可畏。即使何晏年辈比王弼长将近三十岁,王弼「未弱冠」44 便参加何晏的谈座,何晏不因自己的权位与对玄理的了解而吝啬请教王弼,反而十分赏识王弼高超的论辩能力,亲自前去开门,甚至「倒屣迎之」,可见何晏极为欢迎王弼的到来。何晏作为主方,归纳出自己所认为的精妙玄理,王弼便针对何晏所提出的论点,一条一条找出漏洞驳倒,在座的人皆认为何晏理屈。王弼驳倒满席,慑服众人。本应为主客互相辩论,最后因无人能与其论辩,王弼便自为主客双方,反复辩驳并论证自己的观点,持续了好几回合。何晏为高官年长之辈, 却不因被年纪小的王弼击败而刁难王弼,反倒对其论点洗耳恭听,虚心接受王弼的见解,可见其心胸坦荡。例如《世说新语‧容止第十四》第二十四则记载庾亮欲与下属共同赏月而快步行走之事:

42 主客答问的方式,主方提出某个论点观点,客方进行辩难,称为「难」。双方辩论一个会合下来,称为「一番」或「一交」,胜者为胜,败者为「屈」。
43 番—作为动量词是同名量词的「番」,含有多次重覆或反覆出现的意味。页 259。
44 古代男子年满二十岁加冠,称为「弱冠」。后泛指男子二十岁左右的年纪。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庾太尉在武昌,秋夜气佳景清,使吏殷浩、王胡之之徒登南樓理咏,音调始遒,闻函道中有屐声甚厉,定是庾公。俄而率左右十许人步來,諸贤欲起避之,公徐云:「諸君少住,老子于此处兴復不浅。」因便据胡床,与諸人咏谑,竟坐甚得任樂。后王逸少下,与丞相言及此事,丞相曰:「元规尔时风范,不得不小颓。」右军答曰:「唯丘壑独存。」(《世說新语》, 页 390。)

当太尉庾亮在武昌时,其部属殷浩、王胡之等人因「秋夜气佳景清」而「登南樓理咏」。正值他们谈笑之际,函道中传来响亮的木屐声,部属们便晓得是庚亮来了。各部属均纷纷起身回避,庾亮便请他们稍留,并说明自己来此只是因为「兴復不浅」,便与众人相谈甚欢。从「諸贤欲起避之」可见众人与庾亮身分地位有所差距,因而显得有些拘束,身居重位的庾亮不因自己与众人的尊卑之差而无视官仪的心情。由「屐声甚厉」的「甚」字便可见庾亮的急迫,可见庾亮急于与部属欣赏月夜、作诗吟咏的心情;而「据胡床,与諸人咏谑」可见其不拘形迹、举止闲雅。
二、争辩赢者的隐喻
魏晋士人崇尚才智之美,人们将才智全倾注于谈辩。魏晋士人主张「无为而治」的政治思想,终日谈论易经、老子、庄子,经常携带麈尾以助兴45,作为一 种精神的象征。他们认为不应局限于外在形体,应注意内在心灵的修养。清谈是藉由主客问答的方式,厘清许多观念。魏晋士人藉由清谈,表现出自己灵活敏捷的机智,更以抢夺麈尾得到满足与成就感,以弥补政治上的缺憾。魏晋士人藉由抢夺麈尾这一举动,代表自己是辩论中的赢者。例如《世说新语‧文学第四》第二十二则记载:王导与殷浩谈论问题时,第一件事即是「自起解帐带麈尾」:

殷中军为庾公长史,下都,王丞相为之集,桓公、王长史、王藍田、谢镇西并在。丞相自起解帐带麈尾,语殷曰:「身今日当与君共谈析理。」既

45 「麈尾」是用麈的尾毛所作之器物,魏晋士人因服用寒食散,使得身体发热,在公开场合只得以麈尾扇风,因此魏晋士人时常携带麈尾在身上。而《说文》云:「麈,麈麋属。说文自麋至麈皆说麋属」。引自[汉]许慎撰,[清]段玉裁注:《说文解字注》,页 471。

第四章 《世说新语》服饰书写之象征意涵
共清言,遂达三更。丞相与殷共相往反,其余諸贤,略无所关。既彼我相尽,丞相乃叹曰:「向來语,乃竟未知理源所归,至于辞喻不相负。正始之音,正当尔耳!」明旦,桓宣武语人曰:「昨夜听殷、王清言甚佳,仁祖亦不寂寞,我亦时復造心,顾看兩王掾,辄翣如生母狗馨。」(《世說新语》,页 129)

东晋时,殷浩担任庾亮的长史,王导深知自己与庾亮因志趣不同而存在着矛盾与间隙。便趁着某次殷浩下都建康时,慎重的为殷浩送行,试图藉由殷浩化解自己与庾亮的仇恨。此次清谈,桓温、王蒙、王述、谢尚等皆在坐。王导虽然拥有丞相的身份,仍「自起解帐带麈尾」与殷浩共谈玄理,可见王导对殷浩的重视程度。为求理胜,两人便「共谈析理」至三更,可见聚谈时间之长久,但却「未知理源所归」,甚至「辞喻不相负」。隔天一早,桓温便以「辄翣如生母狗馨」形容王蒙与王述于论辩时插不上话的模样,嘲笑王蒙与王述对于清谈义理没有足够的理解。 46
可见手持麈尾的人则代表玄谈中主要讲授的人,亦代表了义理之所在与清谈能力。 47士人们沉迷于清谈,时常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48例如《世说新语‧文学第四》第三十一则记载:孙安国乃言谈林薮,其与殷中军辩论问题,从早上辨论至晚上,甚至奋掷麈尾:

孙安国往殷中军许共論,往反精苦,客主无间。左右进食,冷而復煗者數四。彼我奋掷麈尾,悉脱落满餐飯中。宾主遂至莫忘食。殷乃语孙曰:「卿莫作强口马,我当穿卿鼻。」孙曰:「卿不見决鼻牛,人当穿卿颊。」(《世說新语》,页 135。)

此则由「往反精苦,客主无间」可见双方争执之情形,挥麈谈玄本可于挥舞之中展现出神韵之美,然而孙安国与殷中军却「奋掷麈尾,悉脱落满餐食中」可想见

46 参见宁稼雨:《魏晋风度——中古文人生活行为的文化意蕴》,页 93。
47 参见李修建:《风尚——魏晋名士的生活美学》,页 162。
48 参见庄华峰:〈从《世说新语》看魏晋士人的精神风貌〉,《合肥师范学院学报》第 5 期(2010 年)页 11。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主客辩论旗鼓相当以致驳难的激烈景况,因恼羞成怒而用力挥动麈尾,使得麈尾上的毛,掉落下来。可见两人玄谈时的「忘我」精神。 49宾主从义理之争演变为口角之争,殷浩甚至将孙盛比成「强口马」,可见双方想驾驭对方的心情。由「决牛鼻」可见两人争强好胜、坚持己见的性格。清谈本为谈玄论理,因此胜利的一方便为「理胜」,失败的一方便为「理屈」,当时清谈是一种具有竞赛意味的活动。
50有时麈尾被传递于对手之间,可见主、客能力不分轩轾,相互争胜的状况,导
致主、客的角色不断转换。 51两人为争夺输赢而迟迟不肯罢休,最后却以求辞胜 为目的,而非理胜。 52
《世说新语》中描写到麈尾,是对赢者的隐喻。此想法由《庄子‧知北游》中「精神生于道,形本生于精,而万物以形相生」53得来。 「形体」与「精神」二者皆由「道」而生。从自然美学的观点而言:最原始、最朴素的便是最美的, 然而先有「神」而后有「形」,「神」为「形」之本。 《世说新语‧伤逝第十七》第十条记载王蒙久病不愈还反覆观看自己的麈尾:

王长史病笃,寝卧灯下,转麈尾视之,叹曰:「如此人,曾不得四十!」及亡,劉尹臨殡,以犀柄麈尾箸枢中,因恸绝。 (《世說新语》,页 403。)

王蒙转动着麈尾感叹自己将活不过四十岁。据《晋书‧王蒙传》中记载王蒙「美姿容,尝览镜自照,称其父字曰:『王文开生如此儿邪』!」54其语气中流露出一股傲气。当王蒙入殓之时,刘惔将一支名贵的犀柄麈尾放于灵柩之中,作为陪葬品。不仅借此象征王蒙争辩时谈锋犀利,55并意味着与自己抢夺麈尾的人已不在人世,体现出当时「重神轻形」的观念。当时清谈名士品鉴人物乃重才性与清谈之才。 56清谈者藉由阐述义理,探讨宇宙、本体等问题,超越现实的思维模式,

49 参见方碧玉:《魏晋人物品评风尚探究—以「世说新语」为例》(台北:花木兰文化出版社,
2010 年),页 46。
50 同前注,页 47。
51 参见范子晔:〈说尘尾──六朝的名流雅器〉,《中国文化》第 1 期(2001 年),页 138。
52 参见林丽真:《魏晋清谈主题之研究》(台北:花木兰文化出版社,2008 年),页 9。
53 [清]郭庆藩:《庄子集释》,页 741。
54 [唐]房玄龄:《晋书斠注》,页 1580。
55 参见范子晔:〈说麈尾—六朝的名流雅器〉,页 136。
56 参见张蓓蓓:《汉晋人物品凿研究》(台北:花木兰文化出版社,2010 年),页 167。

第四章 《世说新语》服饰书写之象征意涵

使其心灵能穿梭于古今,不为有限的时间、空间所限,心灵因此得到了无限的自由。 57魏晋士人以清谈提升自己内在的精神修养,借此彰显自己的气度。 58内在的「神」支配着自我的个性、情感、生命,并将其融为一体,得以表现出真性情的一面。当他们全神贯注于清谈活动之中,便能将生命得到最大限度的张扬。 59 三、自我期许的指涉
如意由印度传入中国,其柄端为手指之形,为搔痒的器具。以竹、木、玉、石等材料制成,用以代替手触碰不到之处,因此称其为「如意」。 60魏晋士人携带如意的原因有二点:一为卫生习惯普遍不佳,身上难免藏有虱子,随身携带如意用以抓痒。 61二因仕途不顺,欲排解烦恼痛苦,希冀自己能够无为、无欲,过着顺心如意的生活。 《世说新语》中关于如意的纪载,用以指划或是暗指现实中的不如意。例如《世说新语‧豪爽第十三》第十一条载陈林道驻守在江北:「陈以如意柱颊望鸡籠山,叹曰:『孙伯符志业不遂!』于是竟坐不得谈。」(《世說新语》,页 380。)陈林道与友人们于牛渚山聚会,众人欲与陈林道共同辩论, 但陈林道仅以如意撑着脸,感叹着孙伯符壮志未酬。陈林道以如意柱颊,自比为孙伯符,表示自己事业、志向皆不如己意,也因对于现实政治无力过问,只能终日致力于清谈。以「竟坐不得谈」便将在场的人无法贡献一己之力的悲哀心情表现出来。魏晋士人深知国局无望,只好将关注焦点转移至玄理问题。 62又如:《世说新语‧豪爽第十三》第四条戴王敦每逢酒后朗诵曹操的诗:「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世說新语》,页 376。)这首诗的意思是年老的千里马,虽身处马槽旁,但其心却于千里之外,暗指自己岁月老去,但重建天下的雄心并未消失,以此激励自己建功立业。王敦与曹操性情相近,皆有壮志, 因此读来特别有感触,并且以如意敲打唾壶作为节拍,壶口皆已敲缺。 63

57 参见邬锡鑫:《魏晋玄学与美学》,页 84。
58 同前注,页 87。
59 同前注,页 96。
60 参见齐慧源:〈《世说新语》的特殊服饰与魏晋服饰文化〉,页 76。
61 参见王芙蓉:〈魏晋南北朝时期玄学对当时服饰的影响〉,《文史春秋》第 2 期(2008 年),页
61。
62 参见林丽真:《魏晋清谈主题之研究》,页 138。
63 参见刘乐乐、张美娟:〈浅谈魏晋服饰的简约与奢靡——以《世说新语》中的士阶层服饰为例〉, 页 19。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如意已从抓痒的工具演变为寄托思想的物品。 64不仅是高洁人格的象征,亦被作为赠送之物,例如《世说新语‧排凋第二十五》第二十三条记载庾翼征伐胡人,军队在襄阳防守,殷羡送他一个损坏了一角的如意:65

庾征西大举征胡,既成行,止镇襄阳。殷豫章与书,送一折角如意以调之。庾答书曰:「得所致,虽是败物,犹欲理而用之。(《世說新语》,页 499。)

庾翼认为如意虽是破损的物品,但自己还是想将其修好。庾翼以破损的如意代表自己现在虽不如意,但尚未损兵折将;以「犹欲理而用之」代表军队还是有机会能够振

作起来,并有一番作为,庾翼以欲修好如意表示自己仍然保有希望。如意是具有隐喻性质的名称,尽管士人于现实中不如意,藉由佩戴如意亦代表自己仍期待美好的社会。

小结
历年来关于《世说新语》的研究主题包括了:考察人物、老庄哲学、清谈思想、自然主义等等,其中关于魏晋自然观与审美观亦有众多研究。例如:宗白华于〈论《世说新语》和晋人的美〉中提出了「晋人之美,美在神韵」66。魏晋士人藉由外在的衣服与佩饰展现出旷达飘逸的人格特质、顺性自然的生命内涵,藉由配戴巾子,表现内心渴望安逸的生活;藉由穿着「绔」与「」表现自己的坦率人格;藉由穿着木屐表现自己潇洒自在的人格特质;携带麈尾代表着个人的存在失去了外在的精神支柱,因此只能把握清谈展现思想风采,在崇尚清谈遗落世事的风气中,魏晋士人不求义,转而求生,藉由清谈活动找寻自己生存的价值。藉由携带如意以祈求能称心如意,因为他们内心充斥着无力挽救政治的愧疚、自责与无助。他们的外在形象看似潇洒狂放,内心实则敏感,始终有着壮志未酬的情怀,实是因为他们的悲愁、苦闷和郁郁不得志的情感无法宣泄,只好藉由狂放、

64 参见王芙蓉:〈魏晋南北朝时期玄学对当时服饰的影响〉,页 61。
65 参见齐慧源:〈《世说新语》的特殊服饰与魏晋服饰文化〉,页 76。
66 宗白华:《美学散步》(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 年),页 372。

第四章 《世说新语》服饰书写之象征意涵

率性的服饰表达内心的不满、悲叹人生的短暂。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第五章 《世说新语》服饰书写之艺术表现
第五章 《世說新语》服饰书写之艺术表现
《礼记‧表记》中言:「情欲信,辞欲巧」。 1文章应讲求情感真挚、语言精巧,刘义庆灵活应用修辞手法,呈现语言的生动形象,《世说新语》有关服饰书写所运用之修辞手法,最常见者有:映衬、譬喻、借代、引用、设问、用典等。除此,《世说新语》中出现的服饰颜色有白色、红色、黑色,表现出魏晋士人的高洁品行、爱美心理;又其口语化与简捷有力的语言表达,亦是服饰书写篇章的特色。

第一节 修辞技巧
刘义庆使用了映衬、譬喻、借代、引用、设问等修辞技巧来书写服饰。文中不仅采「掇拾旧闻」、「记述近事」等方式编写,更引用「典故」突显出主题,记录人物之事迹,将历史与现实作一连结。 2刘义庆慎选写作题材、情境,根据实际情况加入修辞手法润饰文句,使读者理解人物的思想情感。
一、映衬
刘义庆于〈德行〉、〈方正〉篇中写出人物的品性以衡量优劣,为了彰显人物的不同特质而采用映衬、烘托之手法,使读者了解士人们不同的风貌。 3作者通常将一则故事中出现两个以上的人物,或以关系相近的两人相比较,如父子、兄弟,并将两人设置于相同的环境中,以描述不同的人物面对相同情境时的反应、言行、动作。将形象悬殊的两人、以「优」、「劣」并列,以「劣」来烘托「优」的地位,并以性质截然相反的细节加以对照,4突出人性内在矛盾之处,以见良莠;更以同一人物不同时期、不同场合做对比,甚至以自然界的景物来对比人物之特征。作者将同一人物之事迹分别散布于各个篇章之中,更体现出人物状貌与性格。 《世说新语》中出现的映衬时常与比喻兼用,透过夸张的情节,将小细节

1 [清]阮元:《重栞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 5 礼记》,页 920。
2 参见陈川:〈《世说新语》文体特色研究〉,页 32。
3 参见陈川:〈《世说新语》文体特色研究〉,页 33。
4 参见黄庆萱:《修辞学》(台北:三民书局,1997 年),页 287。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扩大处理。作者生动灵活的刻画方式,使得情节呈现如戏剧般之曲折,使得人物的瑕瑜之处不言自明。 5
《世说新语》中的服饰书写属于映衬法共有五则,分别为四则「对衬」与一则「双衬」。对衬即是将两种不同的人、事、物,对列比较两方的不同观点。 6〈方正第五〉第十五则、〈雅量第六〉第十五则、〈雅量第六〉第三十六则、〈任诞第二十三〉第十则均使用对衬法。双衬即是将同一人,而以两种相反的观点加以形容。 7〈简傲第二十四〉第十五则使用双衬法。以下便分别叙述:
《世说新语‧方正第五》第十五则以山公的「不敢辞」与儿子的「不肯行」映衬出两人的性格:「山公大儿着短帢,車中倚。武帝欲見之,山公不敢辞,问儿,儿不肯行。时論乃云胜山公」。 (《世說新语》,页 188。)此则仅以山公的「不敢辞」与儿子的「不肯行」将山涛父子的表现做出对比,属于对衬法。山公的不敢可见胆小、懦弱;儿子的不肯可见其坚持、无畏惧,两人对于晋武帝的召见表现出不同的态度,当时山涛的儿子正戴着「帢」。 《晋书‧五行志》中关于「帢」的记载为「魏武帝以天下凶荒,资财乏匮。始拟古皮牟,裁缣帛为白帢」(《晋书斠注》,页 599。)可见当时战乱使得资材匮乏,魏武帝设计出一种帽子。以缣、帛经过裁简缝制成「帢」。 「帢」为一种素服,魏晋士人将帢作为便帽使用,「帢」的样式介于帽与巾之间。因此「帢」不适合于正式场合中使用。山涛的儿子认为
「着短帢」去谒见晋武帝的行为有失礼节,为了坚守礼仪而坚辞不见。然而,山涛仅因不敢违背皇帝意愿而不敢推辞,因而忘了坚持礼节,看似处事圆融、谨慎小心,却欠缺风骨、胆小懦弱。山涛儿子看似违背皇帝,但为了不失礼而坚持己见,不因对方是皇帝而阿谀逢迎,并刻意疏远,由于山涛的儿子能断然拒绝,当时的舆论便评儿子胜过父亲。

图 5.1 图为戴帢的男子(甘肃嘉峪关晋墓壁画) 牛犁:六朝文学中的服饰文化研究,页 26。

5 参 《世说新语》的艺术成就〉,页 74。
6 参 学》,页 292
7 参见黄庆萱:《修辞学》,页 294

第五章 《世说新语》服饰书写之艺术表现

《世说新语‧雅量第六》第十五则以祖士好财与阮遥集好屐表现两人的嗜好,作者采用白描的手法,准确的抓住人物特征,当中并无说明故事背景,仅以祖约好财与阮孚好屐将两人形象鲜明生动的刻划出来,又将两人对比,清楚地勾勒出祖约的「意未能平」与阮孚的「神色闲畅」,因而分晓出两人涵养高低,8属于对衬法。作者若仅叙述两人喜好,以「好财」与「好屐」之嗜好则难以评判两人之修养,并无法说服他人,因此作者特意描写两人态度,以祖约的心神不定与阮孚的神态自在做一对比,可见「人役于物」与「物役于人」之差别。由此便可知阮孚胜过祖约。 9当中以外人的造访,看出阮孚的态度镇定、率真旷达。阮遥集不为物累,曾以「金貂换酒」10,可见他是一个把握当下饮酒作乐的人。从祖 士少藏起财宝的行为搭配意图遮挡的动作与不自然的神情与举止,遮遮掩掩的态度便可见祖士少的吝啬导致他患得患失。阮遥集却能役使外物,做到「物物而不物于物」,以「未知一生当箸几量屐?」可见阮遥集坦然无所隐瞒,更透露出生命有限,收藏的木屐也不可能全穿,因此不需太在意拥有多少木屐。祖士少却被外物所限制,可见其「物于物」,只思考物质生活。
《世说新语‧雅量第六》第三十六则以「不惶取屐」与「不异平常」表现出王子猷、王子敬兄弟的反应:「王子猷、子敬曾俱坐一室,上忽发火。子猷遽走避,不惶取屐;子敬神色恬然,徐唤左右,扶凭而出,不異平常。世以此定二王神宇」。 (《世說新语》,页 239。)此则属于「对衬」法,比较王子猷与王子敬, 并加以形容两人面对同一事件的相反态度。 《世说新语》品评人物,注重人物的神韵之美。此则作者将王羲之的两个儿子遭遇突发事件时的临场反应做一观照, 王徽之与王献之曾同坐一室,不料忽遇火灾。面对熊熊大火,王徽之惊惶失措以至于不惶取屐;王献之却不急不缓的叫来左右随从,搀扶着他走出火场。不仅「神色恬然」且举止亦「不异平常」。 11王氏兄弟一个惊慌失态的逃出;一个却慢条

8 参见周振兴:〈世說新语与极短篇小說之关系研究〉,《人文与社会学报》第 7 期(2011 年),页 86。
9 参见周振兴:〈世說新语与极短篇小說之关系研究〉,页 86。
10 《晋书‧卷四十九‧阮孚传》:「迁黄门侍郎、散骑常侍。尝以金貂换酒,复为所司弹劾,帝宥之。」引自[唐]房玄龄:《晋书斠注》,页 935。
11 参见祁志祥:〈「雅量」与「任诞」──从《世说新语》看魏晋玄学的审美取向及其分裂〉,《中文自学指导》第 2 期(2008 年),页 42。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斯理的走出。王献之的处变不惊、不动声色获得时人赞赏,两人平素展现的神宇气度不相上下,然而遭逢危及生命的情况时,从不惶取屐与神色恬然便可了解两人的精神状态,两人之风度雅量藉由一屐而评定优劣。 12当时品评人物特重神韵之美,因此士人时常展现优雅的神情,然而突遭变故,将王徽之贪生怕死的模样表露无遗,更可突显出王献之的临危不乱、不凡神宇。
《世说新语‧任诞第二十三》第十则以「大布犊鼻」与「纱罗锦绮」表现出南北阮的生活理念:

阮仲容、步兵居道南,諸阮居道北。北阮皆富,南阮贫。七月七日,北阮盛晒衣,皆纱羅锦绮。仲容以竿挂大布犊鼻于中庭。人或怪之,答曰:
「不能免俗,聊复尔耳」。 (《世說新语》,页 456。)

此则作者运用许多对比道出「南阮」13与「北阮」的贫富差距。首先以洛阳城东的一条大道做出分隔,写出「北阮」、「南阮」的居住地点,而后以「北阮皆富」与「南阮贫」道出「南阮」与「北阮」的贫富各殊。穷无可晒的阮咸竟「挂大布犊鼻于中庭」,此举更表现出他不为俗累、不在乎衣物寒酸,因此与北阮纱罗锦绮构成对比,属于对衬法。 14句尾的「不能免俗,聊复尔耳」更讽刺了崇贵炫富的世风,透露出阮咸对富贵的轻蔑并反讽北阮崇富,更显示出阮咸的豁达心胸与恢宏气度,此则以纱罗锦绮与大布犊鼻将南北阮的人格气度做一对比。以北阮的虚荣、渴望名利与南阮的脱俗、舍弃名利可见北阮「有欲」而南阮「无欲」的生活理念。 15
木屐虽然在日常生活中风行,但魏晋士人着屐有时是表示其藐视礼法,例如
《世说新语‧简傲第二十四》第十五则以「箸高屐」表现出王子敬兄弟今昔态度:

12 参见史云云:〈从衣饰看《世说新语》之世人〉,页 55。
13 阮籍与其侄阮咸同负盛名,共居道南,合称「南阮」。竹林七贤之一的阮咸(字仲容),即阮熙之子。族兄阮武,官至清河太守。阮武的父亲阮谌,官至侍中。显然,由于阮瑀的早卒,他这一支家境中落。但诸阮仍聚居在一起。
14 参见张志春:《中国服饰文化》,页 218。
15 参见徐斌:〈竹林名士对放达的把握〉,《浙江社会科学》第 5 期(2004 年),页 159。

第五章 《世说新语》服饰书写之艺术表现
王子敬兄弟見郗公,蹑履问讯,甚修外甥禮。及嘉宾死,皆箸高屐16,仪容轻慢。命坐,皆云:「有事,不暇坐。」既去,郗公慨然曰:「使嘉宾17 不死,鼠辈敢尔!」(《世說新语》,页 486。)

此则属于「双衬」,将同一人物,即王子敬兄弟,将王子敬兄弟今昔的反应以两种相反观点描述。由于权臣郗超握有权势,因担任司徒长司,权重一时,深得皇帝器重。当王子敬兄弟见到郗愔时,则穿上履恭敬问好,很注重外甥之礼节。 「嘉宾」生前,王子敬兄弟对外公郗愔「蹑履问讯,甚修外生禮」;「嘉宾」死后,他们转而「皆箸高屐,仪容轻慢」。甚至不愿待在郗家。由刘熙《释名》中记载:「履, 禮也,餙足所以为禮也」18。可见原先王子敬兄弟重视礼节,穿戴整齐,态度恭敬,后来却转为着高齿木屐,姿态傲慢无礼。这中间的变化只因郗超受到桓温的重视,从「使嘉宾不死,鼠辈敢尔!」可知郗超之存没影响了王氏兄弟对郗愔的态度,王氏兄弟无视情义却重权威,于外公面前与舅舅之葬礼上穿屐。 19作者仅以「蹑履」与「箸高屐」便刻划出王氏兄弟前恭后倨的态度。 20从「有事,不暇坐。」便可感受到王氏兄弟对郗家的态度愈趋冷淡,两人的炎凉世态、趋炎附势使得郗愔将他们视为「鼠辈」。 21郗愔虽曾担任过徐州军政长官,王徽之却认为
「应变将略,非其所长」。 22王徽之瞧不起郗愔是因郗愔对他影响不大,郗愔并无实权,然而,深得皇帝倚重的郗超,才是他能够攀附之人。王氏兄弟为了权力, 当郗家显赫时,他们不惜「蹑履问讯」。当郗家门地衰退时,他们便「皆箸高屐, 仪容轻慢」。可见王氏兄弟有求于人时,便毕恭毕敬,当郗家丧失利用价值时, 便态度傲慢。之后发现高门陈郡谢家正在崛起,为了攀附权贵,他们便「倾筐倒屣」。 2

3无怪乎《晋书‧卷八十》中对于王徽之的评价为「其傲达若此。时人皆
16 高屐—高齿之屐。
17 嘉宾—即郗超。
18 [汉]刘熙:《释名》,页 82。
19 参见宁稼雨:《魏晋风度——中古文人生活行为的文化意蕴》,页 267。
20 参见刘友朋:〈《世说新语》人物形象塑造小议〉,《天中学刊》第 6 期(2001 年),页 51。
21 参见史云云:〈从衣饰看《世说新语》之世人〉,页 55。
22 《排调第二十五》第四十四则:「郗司空拜北府,王黄门诣郗门拜,云:『应变将略,非其所长。』骤咏之不已。郗仓谓嘉宾曰:『公今日拜,子猷言语殊不逊,深不可容!』嘉宾曰:『此是陈寿作诸葛评。人以汝家比武侯,复何所言』!」引自[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页507。
23 《世说新语‧贤媛第十九》第二十五则:「王右军郗夫人谓二弟司空、中郎曰:『王家见二谢,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钦其才而秽其行」(《晋书斠注》,页 1387)。王献之为攀高亲而同意与表姊郗道茂离婚,王、郗两家之关系渐趋冷淡。母亲郗夫人由王氏兄弟对待谢家的「倾筐倒屣」与对待亲人的「平平尔」了解王氏兄弟对待亲人与权贵的态度相差甚远, 甚是势利的两人以致于母亲嘱咐弟弟司空、中郎无须复往王家门。
二、譬喻
「譬喻」是以浅显易懂的事物,来说明艰深难懂的抽象概念,化抽象为具体。找寻譬喻与被譬喻者之间存在的相类似点,是一种借彼喻此的修辞方法。 24将所要说明的人、事、物作为喻体,将用来比方说明喻体的具体事物作为喻依。喻体与喻依之间以喻词加以连接。喻依是为了帮助说明陌生的喻体而存在的方式。 《世说新语》中擅用譬喻将人物的精神气度具体化,赋予人物形象,魏晋士人或以幽默的方式讽刺他人,譬喻亦是他们时常使用的方式。不仅具有暗示作用,更能美化句子。
《世说新语》中品评人物重人物神韵之美,若仪容之美则易于刻画,然而「神韵」本属难以言传之事,作者独特的取材方式,利用自然界的「物」或生活中的
「经验」与人物抽象无形的精神达到契合,以形象化的手法,唤起读者的想像力。
25《世说新语》中服饰书写使用譬喻法共计七则,分别为明喻两则、详喻、合喻、
借喻、略喻、夸张譬喻各一则。以下分别叙述:
〈文学第四〉第九十三则,以「明光锦」的材质来比喻曹辅佐才华杰出,又以「负版绔」形容曹辅佐不懂得运用才华:「孙兴公道:『曹辅佐才,如白地明光锦;裁为负版绔,非无文采,酷无裁制』。」(《世說新语》,页 169。)此则以
「锦」喻「文」,「白地明光锦」为东晋十六国时赵织锦署所织的一种一种白底有花纹的高贵锦缎。 26「白地明光锦」却裁成「负版绔」,以高贵的丝织品制作 隶役所穿的裤子。将「明光锦」裁成「负版绔」,实是大材小用,将曹辅佐的才华比作「明光锦」,以「酷无裁制」说明曹辅佐不懂运用才华,并将其缺点比作

倾筐倒屣;见汝辈来,平平尔。汝可无烦复往』。 」引自[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页
436。
24 参见黄庆萱:《修辞学》,页 227。
25 参见高海兰:〈《世说新语》中比喻的妙用〉,《科学大众》第 8 期(2012 年),页 135。
26 参见张依:《「世说新语」中的新词新义研究》(辽宁:渤海大学中文所硕士论文,2012 年),页 29。

第五章 《世说新语》服饰书写之艺术表现

「负版绔」,藉由「明光锦」与「负版绔」造成鲜明的反差,根据上下文意,可见孙兴公运用譬喻来暗示曹辅佐因不懂运用才华而使过人才华遭到埋没。此则兼具喻体「才」、喻词「如」、喻依「明光锦」,属于明喻。 27以具体的丝织品说 明抽象的才华。
〈排调第二十五〉第七则中,秦子羽的头斥责秦子羽,具有自我哀怜之意:

头责秦子羽云:「子曾不如太原温颙、颍川荀禹、范阳张华、士卿劉许、义阳邹湛、河南郑诩。此數子者:或謇乞无宫商,或尪陋希言语,或淹伊多姿态,或讙哗少智谞,或口如含胶饴,或头如巾齑杵;而犹以文采可观, 意思详序,攀龍附凤,并登天府。」(《世說新语》,页 490。)

「头」即秦子羽自己,此则讥讽秦子羽的六个友人文辞不佳,却能「攀龍附凤, 并登天府」。借此反讽品德高尚却苦无出路,即便是「头如巾齑杵」,只要拥有狡诈之心,善于甜言蜜语、哗众取宠,便能入朝为官,讥贬懂得考虑外界的是非功利,善于趋炎附势的人能受到重用,然而秦子羽兼具众人之长而无诸子之短, 却坎坷不遇、终生潦倒。此则以「头如巾齑杵」,兼用喻体「头」、喻词「如」、喻依「巾齑杵」,属于明喻法。又借着喻体与喻依之间大小对比,以小喻大,形成夸饰效果,将人比喻成木杵,夸称其身形高瘦且头又小又尖。此则不仅以「巾齑杵」比喻头小,亦包含有脑袋驽钝之意。
《世说新语‧排调第二十五》第五十二则记载支顿与王坦之论辩的情形,王坦之形容支遁的观点有如破棉衣般薄弱:「王文度在西州,与林法师讲,韩、孙諸人并在坐。林公理每欲小屈,孙兴公曰:『法师今日如箸弊絮在荆棘中,触地挂阂』。」(《世說新语》,页 510。)王文度与支遁于清谈中时常激烈交锋,此次支遁、王坦之、韩康伯、孙绰四人同于扬州廨「西州」清谈,于此事讲论中,两人观点有所出入,只是此次辩论,支遁的观点时常受挫,道理稍亏。孙兴公曰「法师今日如箸弊絮在荆棘中,触地挂阂」。此则以「法师」为本体,「如」为喻词,

27 兼具「喻体」、「喻词」、「喻依」的譬喻法,且喻词为:如、似、像、似的、一样等等即为明喻。参见黄庆萱:《修辞学》,页 231。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着弊絮在荆棘中」为喻体,而「触地挂阂」为喻解28,此为以生活事例为喻的明喻式详喻。 29以「弊絮」的破旧不堪比喻支遁的观点薄弱易攻,破旧的「弊絮」已无穿着的实用价值,亦暗指支盾的观点无应用的价值。而「荆棘」则是王文度的观点,可见王文度的观点强而有力。由「触地挂阂」可见支遁防御力量极为薄弱,敌不住王文度。王文度略胜一筹。借用破棉絮表面凹凸不平的现象,说明支顿的言论漏洞百出的情形。然而清谈场所有如荆棘场。王文度时常找到漏洞得以攻击支遁,可见支遁处境艰难、进退两难的局面。
某日,王徽之至谢万家拜访,碰巧支道林早已在此,然而妄自尊大的支道林摆出高傲神情惹得王徽之感到心中不快。支道林善于口舌之辩,王徽之看不惯支道林态度倨傲,便抓住支道林不喜受辱的特点,藉由调侃支道林奇丑无比的相貌
30加以攻击之。故意以「若林公须发并全,神情当復胜此不?」31询问谢万,实
际上是在嘲笑支道林须发皆无,毫无神情气韵可言。谢万接茬着以「唇齿相须, 不可以偏亡。须发何关于神明」!来嘲笑支道林须发俱全与须发皆无,皆不会改变其神情气韵。支道林俨然成为俩人讥讽的对象。恼羞成怒的支道林说道:「七尺之躯,今日委君二贤」。支道林是个无法置身名利之外的僧人,平日喜与名士谈玄论道,并且透过犀利的语锋、机智的对答,渐渐的他的地位已非同常人,然而却被王徽之与谢万两人开的玩笑弄得无法像平日般应对如流,只好拂袖而去。
《世说新语‧轻诋第二十六》第三十则记载自视过高的支道林未忘上次受辱之事,听到王徽之兄弟学说吴语,支道林便因自己听不懂而以此讥笑他们说的话为鸟语:「支道林入东,見王子猷兄弟。还,人问:『見諸王何如?』 答曰:『見一群白颈乌,但闻唤哑哑声』。」(《世說新语》,页 532。)由于晋室南渡至南京, 南京本属吴语区。南迁的北人说洛阳中原话,当时的吴语区的人认为洛阳话并不

28「喻解」指本体和喻体之间的相似点。
29 具备了本体、喻词、喻体、喻解的譬喻,即为「详喻」。参见蔡美兰:《「世说新语」譬喻修辞探骊》(台北:国立台湾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11 年),页 55。
30 《世说新语‧容止第十四》第三十一记载:「王长史尝病,亲踈不通。林公来,守门人遽启之曰:『一异人在门,不敢不启。』王笑曰:『此必林公』。」引自[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 页 392。
31 《世说新语‧排调第二十五》第四十三则:「王子猷诣谢万,林公先在坐,瞻瞩甚高。王曰:
『若林公须发并全,神情当复胜此不? 』谢曰:『唇齿相须,不可以偏亡。须发何关于神明! 』林公意什恶,曰:『七尺之躯,今日委君二贤』。 」引自[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页507。

第五章 《世说新语》服饰书写之艺术表现

好听。王徽之兄弟本属东晋琅邪临沂人,然而为求与江东大族保持良好的关系, 以拢络吴人,因此王徽之兄弟学习吴语,可说是当时的一种风尚。 32支道林到会稽去,见到王献之兄弟,又因王徽之兄弟穿着白衣领衫,便讥笑他们是一群白颈鸟,只会哑哑叫罢了。以「哑哑声」嘲讽他们作揖时出声致敬的口音像鸟语。此则是以动物为喻的借喻式。省略了「喻体」、「喻词」,仅写出「喻依」,因此为「借喻」33。本应作为「王子猷兄弟如一群白颈乌」,以「王子猷兄弟」为喻体,「如」为喻词,「白颈乌」为喻依。然而又写出「但闻唤哑哑声」,本将王子猷兄弟比喻为「白颈乌」然而又以「白颈乌」所发出的哑哑叫声比喻王子猷兄弟的口音,因此「但闻唤哑哑声」便称作「喻解」。心高气傲的支道林因上回受辱之事,因此讥讽王子猷兄弟学说吴语是忘本之行为。 34并以「白颈乌」与「哑哑声」赋予王子猷兄弟聒噪的形象。然而中原人亦认为吴语给予人吵架的感受,如同鸟叫一般。
《世说新语‧任诞第二十三》第六则中,刘伶将天地比作房子,屋室比作 衣:「劉伶恒纵酒放达,或脱衣裸形在屋中。人見讥之,伶曰﹕『我以天地为栋宇,屋室为衣,諸君何为入我中!』」(《世說新语》,页 455。)唯酒是务的刘伶,经常于醉酒时作出许多荒诞行为,某次他赤裸裸的待在屋里遭到他人讥笑,他却以隐喻35的方式为自己辩解,他将无穷大的天地作为房子。他以「栋宇」 作为喻依;「天地」作为喻体,即以易于了解的栋宇说明难以了解的天地36。又以「衣」作为喻依,「屋室」作为喻体。此则喻词是「为」,由两组隐喻组合而 成,为隐喻式合喻。 37「天地」与「栋宇」之间、「屋室」与「衣」之间存在 着明显的落差,刘伶以此种方式比喻,造成对方的错愕感,使人无暇反应,38从
「天地」至「屋室」;「栋宇」至「衣」一层一层的迫使他人承认错误,并以「諸

32 参见杨健:〈从《世说新语》看东晋琅邪王氏文人心态〉,《牡丹江师范学院学报》第 3 期(2007
年),页 23。
33 凡将「喻体」、「喻词」省略,只剩下「喻依」的,叫作「借喻」。引自黄庆萱:《修辞学》,页
237。
34 参见蔡美兰:《「世说新语」譬喻修辞探骊》,页 77。
35 凡具备「喻体」「喻衣」,喻体为「物」而「喻词」由「系词」如「是」「为」等代替者,叫作
「隐喻」。黄庆萱:《修辞学》,页 233。
36 譬喻是一种「借彼喻此」的修辞法,凡二件或二件以上的事物中有类似之点,说话作文时运用「那」有类似点的事物来比方说明「这」件事物的,就叫譬喻。黄庆萱:《修辞学》,页 227。
37 隐喻式合喻,是指运用两个或两个以上隐喻方式组成合喻的一种譬喻修辞手法。参见蔡美兰:
《「世说新语」譬喻修辞探骊》,页 96。
38 参见梅家玲:《世说新语的语言与叙事》(台北:里仁书局,2004 年),页 97。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君何为入我中」令人无言以对。
《世说新语‧容止第十四》第八则中,以白玉柄麈尾比喻王衍手的白皙:「王夷甫容貌整麗,妙于谈玄,恒捉白玉柄麈尾,与手都无分别」(《世說新语》,页386。)由「与手都无分别」可见手与白玉柄麈尾同色。此则以喻体「手」、喻依「白玉柄」,省略喻词「如」,为「略喻」39。作者所要描写的是喻体「手」的肤色像玉一样温润的「白」,选择以「白玉柄」来比方形容喻体。王衍谈玄时, 时常挥运一白玉柄麈尾,以示其清谈能力,然而因其皮肤白皙,导致白玉柄麈尾的颜色与手的肤色难以分别,可见其皮肤光滑细腻、晶莹剔透。手持白玉柄麈尾体现出当时晋人崇尚洁白、光润之美,晋人对麈尾的追求也代表着对人格的追求。
魏晋士人崇尚阴柔且以瘦为美。卫玠虽有羸疾,却拥有渊博学问与秀雅姿容,并有「玉人」之称,因此欲目睹其风采者多不胜数,造成「观者如堵墙」才会有「看杀卫玠」40的谣言出现,然而实为卫玠多病体羸,不胜舟车跋涉的疲惫, 并非不能承受他人的目光。

《世说新语》中并无正面描写卫玠的容止,〈容止篇第十四〉第十六则记载王导曾形容太子洗马卫玠病弱的容貌:「居然有羸形,虽復终日调畅,若不堪羅绮。」(《世說新语》,页 388。)此则王导以「若不堪羅绮」赞赏卫玠的羸弱之姿,以「若」为喻词,夸张形容卫玠的身材之瘦弱,属于缩小41的夸饰,更能突出瘦弱的形象。此则兼用夸张与譬喻,是借用比喻以缩小事实,更增加夸张的成分。 42以卫玠瘦弱至无法承受罗绮之重量,并为之后卫玠之死埋下伏笔。此则以「不堪罗绮」更能凸显「终日调畅」,因撑不起衣服的瘦弱身子使其宽松的大袍更具有飘逸之美感。 《晋书‧卫瓘传》记载:「总角乘羊車入市,見者皆以为玉人,观之者倾都」。 (《晋书斠注》,页 749。)可见他身子骨单薄至能以羊拉车,魏晋时期人们喜爱清瘦的身材,韩康伯曾因身材肥硕不为世人所喜爱,而被范启讽刺为「无风骨」43,可见当时以骨感美象征超拔的精神。

39 凡将喻词省略,只有喻体、喻依的譬喻,就叫做「略喻」。
40 《世说新语.容止第十四》第十九则:「卫玠从豫章至下都,人久闻其名,观者如堵墙。玠先有羸疾,体不堪劳,遂成病而死。时人谓看杀卫玠。」引自[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 页 388。
41 缩小:作者将自己所要抒发的情意,与描写的人,事或物的特色,浓「缩」它比原来「小」无数倍,这种夸饰的手法叫做「缩小」。缩小通常是运用在抒发的情意与描写的对象需要「极言其小」的时候。引自吴正吉:《活用修辞》(高雄:复文出版社,1988 年),页 144。
42 参见王希杰:《修辞学导论》(湖南: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 年),页 336。
43 《世说新语‧轻诋第二十六》第二十八则:「旧目韩康伯:将肘无风骨。」引自[南朝宋]刘

第五章 《世说新语》服饰书写之艺术表现

44以虚化的身体表现出人物形貌的精神化。 45从小便「体素羸」的卫玠,官至太
子洗马,又称作卫洗马。因遭逢八王之乱、五胡乱华,导致中原大乱,卫玠于永嘉四年离开洛阳,逃往南方避难。经过了豫章,便去拜见大将军王敦,当时王敦亦邀请谢幼舆一起谈论玄理,46卫玠与谢幼舆相谈甚欢,卫玠便无视自己身体赢弱而与谢幼舆彻夜长谈,历经长途舟车跋涉的劳累与连夜长谈的疲惫,果然积劳成疾。然而病重的卫玠却没有在豫章停留太久的时间,卫玠看出王敦有谋反的心思,便匆匆前往建康。 《世说新语.容止第十四》第十九则说明卫玠至建康时, 人们为目睹其美貌而趋之若鹜的情形。后来卫玠来到了王导府邸,并与王导彻夜长谈,卫玠终于一病不起,因此当时才有「看杀卫玠」这一故事。 47
三、借代
借代是不直接说出原来事物的名称,「借」用所要说明的事物特征或与其关系密切,有所联系的物品来代替本体事物,或借用事物性质、状态代事物形体, 或依据事物的特征或标志借代,48取事物的特征、材料、地点代替事物本身,便是以部分借代全体的现象。 49《世说新语》中服饰书写出现三则使用借代法,一为以事物材料代替事物,如〈文学第四〉第一则便以木屐代替棺材,则是事物的所在或所属相代。或以部分代全体,如〈雅量第六〉第十三则便以角巾借代平民。以隐士配戴的头巾代替隐士,〈排调第二十五〉第二十七则以布衣借代平民,以下分别叙述之:
《世说新语‧文学第四》第一则中,以「木」借代为木屐:

郑玄在马融门下,三年不得相見,高足弟子传授而已。尝筭浑天不合,諸
义庆:《世说新语》,页 531。
44 参见彭昊:〈论《世说新语》人物品评中的「神人」形象〉,《湖南科技学院学报》第 7 期(2007
年),页 24。
45 参见王文革:〈从《世说新语》看魏晋风度的审美本质〉,《华中师范大学学报》第 3 期(2007 年),页 126。
46 《世说新语‧文学第四》第二十则。 :「卫玠始渡江,见王大将军,因夜坐,大将军命谢幼舆。玠见谢甚悦之,都不复顾王,遂达旦微言,王永夕不得豫。玠体素羸,恒为母所禁;尔夕忽极, 于此病笃,遂不起。」引自[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页 128。
47 参见蒲日材‧杨宗红:〈魏晋人物审美观与神仙形象的关系—以《世说新语》例〉,页 71。
48 参见黄庆萱:《修辞学》,页 253。
49 参见王希杰:《修辞学导论》,页 112。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弟子莫能解。或言玄能者,融召令筭,一转便决,众咸骇服。及玄业成辞归,既而融有禮樂皆东之叹,恐玄擅名而心忌焉。玄亦疑有追,乃坐桥下, 在水上据展。融果转式逐之,告左右曰:「玄在土下水上而据木,此必死矣。」遂罢追。玄竟以得免。 (《世說新语》,页 115。)

郑玄一心向学,请教过无数名师,直至「山东无足问者」,便西入关中,师事于古文经学家马融。足足三年未见马融一面,50唯有其高业弟子转相授业。尽管如此,郑玄依旧「日夜寻诵,未尝倦怠」。好学不辍的精神使得学业日渐精进。 51不仅解开马融百思莫解的天文难题,更洞察出马融阴谋。待郑玄学成东归,马融感叹「礼乐皆东」,深怕郑玄独享盛名,因此派人追杀郑玄。郑玄深晓马融嫉妒之心,便穿着木屐,走至桥底下,站于水中,垫着木屐坐着。此时,马融拿出占卜的转盘以追查郑玄的行踪,推算出结果的马融便认为「玄在土下水上而据木」, 实为必死无疑,因此马融停止了追赶,郑玄方免一死。木头为制作屐的材料,此则以「木」借代为木屐。穿着木屐时,屐底前后各有一木齿,可远离地面污泥。
52因此占卜结果郑玄于「水上」,是因木齿的高度使其浮于水上,依托于木头。
此则以「木屐」的所在,即土下水上,亦正是棺材的所在地点,因此以木屐借代棺材。然而郑玄走至桥下是为了伪造自己死亡的假象,53以消除灾祸。然而古时 认为人死之后,魂魄无法凝聚,因此为了使其凝聚,54万物生长需依赖土壤,而 木头来自于植物,植物冬枯春荣,没有生命完结的一日,永远长寿不死,因此人死后葬于土下水上而依靠着木头,才能够聚气。 55马融根据郑玄身处之环境误判郑玄已经下葬,身于木棺之中。而此则不仅以木代屐,又将郑玄与马融的人格做对比,郑玄三年未见老师,却仍奋发向上,但马融却忌妒郑玄之渊博学识,因而存心谋害他。可见郑玄之高尚品格。实际上马融并没有忌妒郑玄才学,此则为刘

50 《后汉书》卷六十上〈马融列传上〉:融才高博洽,为世通儒,教养诸生,常有千数。涿郡卢植,北海郑玄,皆其徒也。善鼓琴,好吹笛,达生任性,不拘儒者之节。居宇器服,多存侈饰。常坐高堂,施绛纱帐,前授生徒,后列女乐,弟子以次相传,鲜有入其室者。引自[南朝宋] 范晔:《后汉书:百衲本二十四史(二)》,页 891。
51 参见王寿南:《中国历代思想家》(台北:商务印书馆,1977 年),页 106。
52 参见周汛‧高春明:《中国古代服饰大观》,页 409。
53 参见袁津琥:〈从民俗角度解析《世说新语》「土下木上据木必死」的真实涵义〉,《四川烹饪高等专科学校学报》第 4 期(2007 年),页 64。
54 参见袁津琥:〈从民俗角度解析《世说新语》「土下木上据木必死」的真实涵义〉,页 63。
55 参见袁津琥:〈从民俗角度解析《世说新语》「土下木上据木必死」的真实涵义〉,页 64。

第五章 《世说新语》服饰书写之艺术表现

义庆所虚构的故事。 56
〈雅量第六〉第十三则中,以「角巾」借代平民百姓:

有往來者云:「庾公有东下意。」或谓王公:「可潜稍严,以备不虞。」王公曰:「我与元规虽俱王臣,本怀布衣之好。若其欲來,吾角巾57径还乌衣58,何所稍严」! 」(《世說新语》,页 227。)

有人告诫王导,恐庾亮有举兵内向之意图,应暗中戒备,以防不测。然而庾亮反认为自己与元规虽为国家大臣,但两人本来就怀有布衣之交的情谊。因此若庾亮欲至朝廷,自己愿意脱下官服戴起角巾回到乌衣巷当老百姓,以「吾角巾径还乌衣」借代自己愿意弃官归隐,也不愿引起战争。 59以「角巾」借代平民百姓。以 此表明自己的心志,表示自己不愿与他人争夺权力,借此堵住小人的口,以免其搬弄是非。 《世说新语》中并无指出谁告诉王导庾亮有举兵内向之意图,然而《晋书‧卷六十五‧王导传》中言:「南蛮校尉陶称间說庾亮当举兵内向」(《晋书斠注》,页 1170)。可见是陶称为了离间王导与庾亮两人之关系而言。然而王导以
「悠悠之谈,宜绝智者之口」与「元规若來,吾便角巾还第。」平息陶称挑拨之言论。
因角巾为平民所戴的头巾,又称为「折角巾」,以裹角巾表示自己辞官归家。

56 《后汉书》卷三十五《郑玄传》:郑玄字康成,北海高密人也。八世祖崇,哀帝时尚书仆射。玄少为乡啬夫,得休归,常诣学官,不乐为吏,父数怒之,不能禁。遂造太学受业,师事京兆第五元先,始通京氏易、公羊春秋、三统历、九章筭术。又从东郡张恭祖受周官、礼记、左氏春秋、韩诗、古文尚书。以山东无足问者,乃西入关,因涿郡卢植,事扶风马融。融门徒四百余人,升堂进者五十余生。融素骄贵,玄在门下,三年不得见,乃使高业弟子传授于玄。玄日夜寻诵,未尝怠倦。会融集诸生考论图纬,闻玄善筭,乃召见于楼上,玄因从质诸疑义,问毕辞归。融喟然谓门人曰:「郑生今去,吾道东矣。」引自[南朝宋]范晔:《后汉书:百衲本二十四史(二)》,页 540。
57 角巾即是便服。
58 金陵之乌衣巷则是王导私人第宅。地名。在今南京市秦淮河南。三国吴时在此置乌衣营,以士兵着乌衣而得名。东晋时王谢等望族居此,因着闻。王谢诸家侨姓也纷纷于此立宅定居。乌衣巷在吴平之后,已不复为军队驻地。尤其是「八王之乱」后,「五马腾过江,一马化为龙」, 吸引了大批的北方士族南迁,纷纷定居江南,而乌衣巷的声名鹊起,并能为后世所传诵也正在此时。
59 参见齐慧源:〈《世说新语》的特殊服饰与魏晋服饰文化〉,页 75。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尽管两人势力相当。表面上王导姑息养奸,然而当时朝廷实权掌握于庾亮手中,
60因此王导若是加以戒备,则恐地位难保。早年王导对于朝政可说是尽心尽力,
例如《世说新语‧言语第二》第三十一则记载:王导于江南避难时告诫周顗一群人应「当共戮力王室,克復神州」(《世說新语》,页 57。)可见王导希冀能为朝廷奉献心力。并非真的舍得相位。 《世说新语‧政事第三》第十五则云:「丞相末年,略不復省事,正封箓諾之。自叹曰:『人言我愦愦,后人当思此愦愦』。」(《世說新语》,页 109。)王导晚年之时,认为东晋的形势堪忧,已无心料理政务, 只得自甘于「愦愦」。 61
〈排调第二十五〉第二十七则中,以布衣借代平民:「初,谢安在东山居, 布衣。时兄弟已有富贵者,集翕家门,倾动人物;劉夫人戏谓安曰 :『大丈夫不当如此乎?』谢乃捉鼻曰:『但恐不免耳』!」。 (《世說新语》,页 501。)谢安有隐居之志,宁愿身为布衣,穿着粗布衣服过着隐居的生活。谢安妻子刘夫人便劝其出任官职。谢安捉鼻曰:「但恐不免耳!」,此句话表现出恐受情势所迫而步入仕途。
四、引用
作者援「引」、运「用」古今圣贤言论,如:俗语、谚语、成语、格言、寓言、故事、典故、诗文等,援引史实以佐证作者自己的观点,展现自己的思维模式与价值观,增添文章的气势,使文章言之有序,此种修辞法称作「引用」。 62藉由人们对权威的崇拜,以巩固自己的观点并增加文章的深度,达到发人深思的目的。 63不论是直接引用或选用语言片断故意曲解原意,皆可避免文章冗长的铺陈,尽可能使文字凝练。 64关于引用,若依其来历出处加以分类,可区分为「明引」与「暗用」两类。而依其内容分类,明引又分为「全引」与「略引」两类。暗用又分「全用」、「略用」65两种。 《世说新语》中广泛的运用典故,或改动原

60 《世说新语‧轻诋第二十六》第四则:「庾公权重,足倾王公。庾在石头,王在冶城坐。大风扬尘,王以扇拂尘曰:『元规尘污人』。」引自[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页 518。
61 参见曹道衡:〈论东晋南朝政权与士族的关系及其对文学的影响〉,《文学遗产》第 5 期(2003 年),页 30。
62 参见吴正吉:《活用修辞》,页 91。
63 参见黄庆萱:《修辞学》,页 99。
64 参见黄庆萱:《修辞学》,页 114。
65 明引:写作时,作者明白指出引用内容的来历与出处,或指明是谁所说,引文部分加有引号,

第五章

《世说新语》服饰书写之艺术表现

文结构,创造新意,或与原文意义相反,以此改变意义。
《世说新语‧言语第二》第四十四则中,孔君平引《礼记‧礼器》中的典故:
「晏平仲祀其先人,豚肩不掩豆」66劝孔沉接受裘衣:

孔廷尉以裘与从弟沈,沈辞不受。廷尉曰:「晏平仲之俭,祠其先人,豚肩不掩豆,犹狐裘數十年,卿復何辞此!」于是受而服之。 (《世說新语》, 页 65。)

廷尉孔君平欲送其堂弟一件狐皮袄子,然而一贯俭朴的孔沉坚持不接受这昂贵的大礼。孔坦于是以理服人,借用晏子之事加以劝说。俭省的晏子以未满一豆之猪肘作为供品祭祀祖先,古时认为祭祀祖先就应有祭祀的排场,然而晏子所准备的供品甚至连一盘都摆不满。齐景公欲赐晏子狐白之裘,晏子辞谢了并向齐景公说明「君服之上,而使婴服之于下,不可以为教」67。如此「节俭力行重于齐」68的晏子,因而「一狐裘三十年」69。而孔坦故意玩弄文辞,将孔沉与晏子相比,并将「一狐裘三十年」故意说成「犹狐裘數十年」,尽管将原意改变,然而字面上却使人无法抓住他的破绽与其争辩,孔沉因而被孔坦说服,最后「受而服之」。

使人一看便知,这种引用的方法叫做「明引」。参见黄庆萱:《修辞学》,页 102。暗用:作者没有清楚写出引用内容的来历和出处,仅取重点部分同作者自己的话一同引入文章之中,引用原文大意,这种引用的方式叫做「暗用」。参见吴正吉:《活用修辞》,页 97。全引:引用的内容文字,不加删节更改,和原来出处内容文字完全相同,这种引用的方式叫做「全引」。参见黄庆萱:《修辞学》,页 104。略引:引用的内容文字,经过删节或更改,与原来出处的内容文字不完全相同,这种引用的方式叫做「略引」。参见黄庆萱:《修辞学》,页 104。全用:暗用一句或数句话,文章不加删节就是全用。参见黄庆萱:《修辞学》,页 109。略用:暗用一句或数句话,文章加以删节或更改就是略用。参见黄庆萱:《修辞学》,页 109。
66 [清]阮元:《重栞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 5 礼记》,页 457。
67 《晏子春秋》:「景公赐晏子狐白之裘,玄豹之茈,其赀千金。使梁丘据致之,晏子辞而不受, 三反。公曰:『寡人有此二,将欲服之,今夫子不受,寡人不敢服。与其闭藏之,岂如弊之身乎?』晏子曰:『君就赐,使婴修百官之政,君服之上,而使婴服之于下,不可以为敎。』固辞而不受」引自张纯一着:《晏子春秋校注》,(上海:世界书局,1935 年),页 202。
68 《史记卷六十二‧管晏列传第二》:「晏平仲婴者,莱之夷维人也。事齐灵公、庄公、景公, 以节俭力行重于齐。旣相齐,食不重肉,妾不衣帛。其在朝,君语及之,即危言;语不及之, 即危行。国有道,即顺命;无道,即衡命。以此三世显名于诸侯。」引自[汉]司马迁撰,[宋]裴骃集解:《史记》,页 856。
69 《礼记‧檀弓下第四》中:「曾子曰:『晏子可谓知礼也已,恭敬之有焉。』有若曰:『晏子一狐裘三十年,遣车一乘,及墓而反。国君七个,遣车七乘,大夫五个,遣车五乘,晏子焉知礼』?」引自[清]阮元:《重栞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 5 礼记》,页 174。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此则属于引用中的化用,不仅改变原典的文字,也改变原本的意义,调整为作者的意见。
〈言语第二〉第一则中,袁奉高以「昔尧聘许由,面无怍色。先生何为颠倒衣裳?」将自己比为「尧」,将边文礼比作「许由」,以此讽刺边文礼未能坦然面对尧君来临,因此故意失礼。 70

边文禮見袁奉高,失次序。奉高曰:「昔尧聘许由,面无作色。先生何为颠倒衣裳?」文禮答曰:「明府初臨,尧德未彰,是以贱民颠倒衣裳耳!」
(《世說新语》,页 32。)

《后汉书》卷八十下《文苑传‧边让传》记载边让为「陈留浚仪人」71,当袁奉高任新任太守时,边文礼谒见袁奉高,因处于惊惶急遽中以致无暇整衣敛容。袁奉高以「尧聘许由」72之事讽刺边文礼未受举荐之事。又巧妙的化用《诗经‧齐风》中「颠倒衣裳」之典形容边文礼拜见自己时仓皇无措的举止,暗指贤者不应该让自己举止失措并因此失礼。边文礼自称「贱民」以「尧德未彰」嘲讽袁奉高, 暗指袁奉高的无德。 73文中所言的「明府」指的是王龚74,王龚提携黄宪、陈蕃, 却未提拔边文礼,反而提拔袁奉高,因此便故意「颠倒衣裳」,袁奉高更以颠倒衣裳暗指边文礼颠倒顺序,袁奉高口中所指的「尧」即为王龚。应先拜访汝南郡的一郡之长—王龚,而非自己。边文礼以「明府初臨,尧德未彰」说明王龚被袁奉高蒙蔽了双眼,因袁奉高而使得自己不被王龚所重用。
东晋之时,谢家为豪门望族。谢安担任宰相执掌朝政,他时常以身教子。谢
70 参见梅家玲:《世说新语的语言与叙事》,页 100。
71 《后汉书》卷八十下《文苑传‧边让传》:「边让字文礼,陈留浚仪人也。少辩博,能属文。作章华赋,虽多淫丽之辞,而终之以正。」引自[南朝宋]范晔:《后汉书:百衲本二十四史(三)》, 页 1204。
72 《庄子‧让王》中有记载这件事情。 「尧以天下让许由,许由不受。又让于子州支父。」引自
[清]郭庆藩:《庄子集释》,页 965。
73 参见胡强:〈玄韵 简约 谐趣──论《世说新语》的审美特征〉,《广西社会科学》第 6 期(2011 年),页 128。
74 《后汉书‧卷五十六》:「王龚,字伯宗,山阳高平人也。世为豪族。初举孝廉,稍迁青州刺史,劾奏贪浊二千石数人,安帝嘉之,征拜尚书。建光元年,擢为司隶校尉,明年迁汝南太守。政崇温和,好才爱士,引进郡人黄宪、陈蕃等」。引自[南朝宋]范晔:《后汉书:百衲本二十四史(二)》,页 823。

第五章 《世说新语》服饰书写之艺术表现

安尚未踏上仕途之前,因拒绝应召而隐居至会稽的东山。谢玄为谢安的侄子,幼年与谢安一同于东山隐居,谢玄自小便与众不同,表现极为出色,谢安因而十分器重谢玄。谢安曾问众子侄「子弟亦何预人事,而正欲使其佳」?顿时之间鸦雀无声,唯有车骑将军谢玄答道:「譬如芝蘭玉树,欲使其生于阶庭耳」。期许自己能像芝兰玉树般,为家族光耀门楣,75谢安因此对其另眼相看并重用他,然而因 为谢玄年纪较轻,谢安深恐他人不服,因此开始对谢玄严格教导,希冀他能成为德才兼备的人才。 〈排调第二十五〉第五十五则中,谢玄曾于夏夜仰着睡觉,谢安于清晨突访。谢玄急着下床,不仅来不及穿衣,赤脚便跑出卧室,最后才找到短裤与木屐,将自己整束完毕,方才恭敬的向谢安问好。谢安为了教导谢玄而套用「前倨而后恭」的历史典故来讥讽他:

谢遏夏月尝仰卧,谢公清晨卒來,不暇箸衣,跣出屋外,方蹑履问讯。公曰:「汝可谓『前倨而后恭』。」(《世說新语》,页 512。)

以「不暇箸衣,跣出屋外」代表先前傲慢的态度;又以「蹑履问讯」代表后来恭敬的态度。批评谢遏对于自己的为人处事与举止礼仪规范,并未时时刻刻保持高度的警惕。此处的「倨」、「恭」指两种截然不同的动作。 「前倨而后恭」出自于
《战国策‧秦策一》76。 「倨」、「恭」指的是苏秦贫穷与富贵时,众人面对他前后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当苏秦身处贫困之时,曾于外游说了好几年,国君未曾采纳其意见。众人对他的态度为「父母不与言,妻不为下机,嫂不为炊」,直至其合纵抗秦政策被采纳,担任了六国之宰相,功成而回归家乡,众人对他的态度便转变成「秦之昆弟妻嫂侧目不敢视」,可见众人的态度由傲慢无礼转为谦卑有

75 《世说新语‧言语第二》第九十二则:「谢太傅问诸子侄:「子弟亦何预人事,而正欲使其佳?」诸人莫有言者。车骑答曰:『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阶庭耳』。 」引自[南朝宋]刘义庆:
《世说新语》,页 91。
76 《战国策‧秦策一》:「将说楚王,路过洛阳,父母闻之,清宫除道,张乐设饮,郊迎三十里。妻侧目而视,倾耳而听;嫂蛇行匍伏,四拜自跪而谢。苏秦曰:『嫂,何前倨而后卑也?』嫂曰:『以季子之位尊而多金。』苏秦曰:『嗟乎!贫穷则父母不子,富贵则亲戚畏惧。人生世上, 势位富贵,盖可忽乎哉』!」引自[汉]刘向撰;高诱注:《战国策》(台北:艺文印书馆, 1974 年),页 53。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礼。实际上谢安对谢玄是寄予厚望的,也是因谢玄自许自己能如芝兰玉树,因此谢安方才严格督促其行为处事。希望他能有良好的礼仪与规范,希望他未来官途顺遂稳固。因此谢安选择清晨前来,考察其生活起居,使其时时警惕,因此谢安对于谢玄严格的规范。其中的原因包括谢安重用谢玄使得众人认为谢安用人唯亲,郗超曾说:「安违众举亲,明也。玄必不负举,才也。」然而「时咸以为不然」。 77可见许多人皆无法相信谢玄的才能,因此谢玄必须时时刻刻注意自己言行举止。由于谢安的教导才能使谢玄因淝水之战78而一战成名。
五、设问
作者刻意设定一个问题以询问读者,针对问题的答案,作者或「有疑而问」或「无疑而问」,尽管内心实已知晓,79然而作者却将所要叙写的内容故意采用询问之语气写出,借以吸引读者注意。作者将平铺直述的语气,改成疑问的语气, 不仅避免了枯燥乏味,更挑起读者反思、增加读者印象,最后作者揭示答案,便称为「设问」。运用设问法写作,不仅能解惑释疑,更能使文章富有感染力。 80语言是传递情绪、讯息的媒介,「设问」法能加强句子的语气,藉由语言的刺激, 使人的情绪、思维产生反应。 81《世说新语》中所采用的设问法,大多使用反问的形式。反问即是作者采形式上反问,然而作者并没有疑问,并不期待读者回答问题,答案蕴藏于问题的反面,为激发本意而问,因此反问句为只问不答,作者采反诘的语气来表达一个肯定的意思,因由反面激发出正面本意,「反问」又称

77 《晋书‧谢玄传》:「及长,有经国才略,屡辟不起。后与王珣俱被桓温辟为掾,并礼重之。转征西将军桓豁司马、领南郡相、监北征诸军事。于时苻坚强盛,边境数被侵寇,朝廷求文武良将可以镇御北方者,安乃以玄应举。中书郎郗超虽素与玄不善,闻而叹之,曰:「安违众举亲,明也。玄必不负举,才也。」时咸以为不然。超曰:「吾尝与玄共在桓公府,见其使才, 虽履屐间亦得其任,所以知之。」于是征还,拜建武将军、兖州刺史、领广陵相、监江北诸军事」。引自[唐]房玄龄:《晋书斠注》,页 1372。
78 《晋书‧帝纪第九‧简文帝孝武帝》:「八年春二月癸未,黄雾四塞。三月,始兴、南康、庐陵大水,平地五丈。丁巳,大赦。夏五月,辅国将军杨亮伐蜀,拔五城,擒苻坚将魏光。秋七月,鹰扬将军郭洽及苻坚将张崇战于武当,大败之。八月,苻坚帅众渡淮,遣征讨都督谢石、冠军将军谢玄、辅国将军谢琰、西中郎将桓伊等距之。九月,诏司徒、琅邪王道子录尚书六条事。冬十月,苻坚弟融陷寿春。乙亥,诸将及苻坚战于肥水,大破之,俘斩数万计,获坚舆辇及云母车。十一月庚申,诏卫将军谢安劳旋师于金城。壬子,立陈留王世子灵诞为陈留王」。引自[唐]房玄龄:《晋书斠注》,页 169。
79 参见黄庆萱:《修辞学》,页 37。
80 参见倪宝元:《修辞》(浙江:浙江人民出版社,1983 年),页 185。
81 参见黄庆萱:《修辞学》,页 35。

第五章 《世说新语》服饰书写之艺术表现

作「激问」。 82作者根据答案的「反面」而设计疑问,答案便由读者从问题的反面描摹揭开作者正面的本意,以此突出肯定或否定的,使意义更加明确。
《世说新语‧方正第五》第二十二则中,阮宣子以「衣服復有鬼邪」?反问他人,以论证自己的观点:

阮宣子論鬼神有无者。或以人死有鬼,宣子独以为无,曰:「今見鬼者云箸生时衣服,若人死有鬼,衣服復有鬼邪?」(《世說新语》,页 195。)

阮宣子认为「树而为社,伐树则社亡矣」83可见阮宣子认为形体死亡,精神便消 失。而衣服是没有精神的,应当不能够成为鬼。院宣子是个无鬼神论者,某次与人讨论鬼神之有无,众人认为人死为鬼。唯有阮宣子认为没有。其因为世人自称见鬼穿着生前的服饰,若人死成鬼,则衣服亦变成鬼魂,否则见鬼者,怎能见到鬼身上的服饰。衣服若是无鬼,世人视得的鬼即为裸体。阮宣子以「鬼着生时衣服」的说法论证无鬼,又以「衣服复有鬼邪」?反问他人,借此说明鬼是人们受到传闻与他人转述所影响,自己想像、杜撰出具有特定影像之物,转述过程添增的情节,使鬼魂更加真实。阮宣子「若人死有鬼,衣服復有鬼邪」?使人了解事

物皆有一体两面,不应从单方面思考。此则使用了激问法,反问他人「衣服復有鬼邪?」字面意思为肯定,但其实是否定,因此此问题包含了鬼为何有衣服可以穿,鬼为何能穿上不能变成鬼的衣服,证明「鬼者云着生时衣服」是自相矛盾的说法。
〈德行第一〉第三十八则中,韩康伯以「人寧可使妇无邪」?使得范宣不得不接受绢布。魏晋士人尚裸露放荡之生活,范宣自己可以赤身裸体,如此显得自己的高洁骨气,然而却不能使妇无。韩康伯若以「人不可使妇无」直叙, 则没有给予范宣思索的时间,因此韩康伯以「人寧可使妇无邪?」询问范宣,

82 参见倪宝元:《修辞》,页 189。
83 《晋书‧阮修传》曰:「尝有論鬼神有无者,皆以人死者有鬼,修独以为无,曰:『今見鬼者云着生时衣服,若人死有鬼,衣服有鬼邪』?論者服焉。后遂伐社树,或止之,修曰:『若社而为树,伐树则社移;树而为社,伐树则社亡矣』。」引自[唐]房玄龄:《晋书斠注》,页 935。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此处使用反问语气实是给予其思索之时间,使其站在妻子的角度,方能为妻子设想。
〈贤媛第十九〉第二十四则中,桓車骑之妻以「衣不经新,何由而故」?劝桓冲穿着新衣:

桓車骑不好箸新衣。浴后,妇故送新衣与,車骑大怒,催使持去。妇更持还,传语云:「衣不经新,何由而故?」桓公大笑,箸之。 (《世說新语》, 页 436。)

物品是可以汰旧换新的,大部分的人认为:淘汰旧物,才有新物。此则记载车骑将军桓冲因服散而不愿着新衣,因新衣僵硬易伤肌肤,桓車骑之妻故意于其沐浴后催仆人递送新衣给他,使得桓冲极度愤怒。面对怒气冲冲的丈夫,她却毫不畏惧,以巧言劝谏丈夫著衣。由「衣不经新,何由而故」?可知没有新衣,怎能凸显旧衣之「旧」,少了比较的对象,即无新旧之分。衣服若不经由新衣被穿着, 新衣亦无法变成旧衣,以后怎有旧衣可穿。 「新」是「旧」形成的过程,也是最初的状态。桓冲听完之后,怒气瞬间消失无踪。
《世说新语‧言语第二》第一○八则记载:「谢靈运好戴曲柄笠84,孔隐士谓曰:『卿欲希心高远,何不能遗曲盖85之貌』?谢答曰:『将不畏影者,未能忘怀』。」(《世說新语》,页 99。)此则记载谢灵运喜爱戴着曲柄笠,然而孔淳之故意以谢灵运虽仰慕「希心高远」之人,却未能忘怀「曲盖之貌」来加以调侃他。此则以「曲盖」作为富贵的象征。孔淳之将本可平铺直叙的语句利用了设问法故意向谢灵运发问,并非孔淳之不了解,实则是为了讽刺谢灵运而故意询问。谢灵运借用《庄子‧渔父》「人有畏影惡迹而去之走者」86的典故,而以「将不畏影

84 曲柄笠:类似曲盖的斗笠大概是一种像帝王出巡时仪仗的缩小版,只是他是自己带着而不是别人举着。 「笠上有柄,由而后垂,绝似曲盖之形。」一种斗笠状的帽子,有一曲柄,垂在后面。戴曲柄笠既能够遮蔽阳光,又不容易被山风吹掉帽子。戴曲柄笠看上去既有櫵人农夫的野趣,也有高士名流的雅致。
85 曲盖:帝王、大官外出时的一种仪仗,盖如伞状,柄弯曲。古代仪仗队所持有曲柄的蓬盖, 可防因大风而折断。
86 「渔父谓孔子曰:『人有畏影恶迹而去之走者,举足愈数而迹愈多,走愈疾而影不离身,自以尚迟,疾走不休,绝力而死。不知处阴以休影,处静以息迹,愚亦甚矣』!」引自[清]郭庆

第五章 《世说新语》服饰书写之艺术表现

者,未能忘怀。 」反讽孔淳之因为心中未能忘掉政治权势与富贵繁华的影子,因此见到曲柄笠和曲盖相像,就借以讽刺谢灵运没有忘掉富贵,甚至怀念权势。因此更显得无法忘怀权势的人是孔淳之。以畏影者无法停止奔跑暗指孔淳之无法断绝妄念而思绪纷飞,因未能遗忘影子,因此见到曲柄笠,便以为是曲盖的影子, 可见孔淳之未能忘怀富贵。然而却不反省自己,反而责怪他人。谢灵运表示自己
「不畏影、不惡迹」,已忘了尘俗,便不怀念「影」与「迹」。因此拥有超然物外的心境,心境不受尘世扰乱,能够适意生活而无所牵累,因此不为仕隐挣扎,不将帽子视为阶级之标志,因此不论穿戴何种帽子皆不会放在心上,说明自己不为物所役。
〈排调第二十五〉第二十则中,许文思以「卿乃復有行來衣乎?」嘲笑顾和见到客人却未整理衣冠之事:

许文思往顾和许,顾先在帐中眠,许至,便径就床角枕共语。旣而唤顾共行,顾乃命左右取杭上新衣,易己体上所箸。许笑曰:「卿乃復有行來衣乎?」(《世說新语》,页 498。)

许文思至顾和的府上拜访,顾和原先在帐中睡觉,许文思便进入内室,坐在床边靠着角枕与顾和交谈。顾和依旧躺在床上,见到客人来却未整理衣冠迎接,可见两人关系甚密。许文思邀顾和一同散步,顾和便命随从拿取新衣,以替换身上的衣服。许文思以「卿乃復有行來衣乎?」调侃顾和出门还要专门换衣服,因许文思到府上拜访,顾和都未起身迎客,但出门却特地更换新衣。

第二节 颜色设计
西周时期实行了礼乐制度之后,服饰颜色有所谓的等级制,以礼法的形式拘

藩:《庄子集释》,页 1031。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束社会上的成员。由「红、紫不为亵服」87。 (《论语‧乡党》)可知红色是高贵的颜色。服饰颜色区分了贵族和庶民、奴隶之间的等级。例如《春秋繁露‧服制》记载「散民不敢服杂采」88可见没有社会身分的人民,仅可着没有任何装饰的服装,如白衣。可见颜色是人们尊卑的指标。 89魏晋时期,开始以被染色的服饰与未染色的服饰传达了各种思想感情。
一、白色
永嘉之乱后,从北方南渡的豪门士族,感到南方天气炎热,为了抵挡酷热天气,便纷纷穿起了拥有拒热作用的白色衣服。当时提倡以无为本、回归自然、清心寡欲,自然便是一种清心寡欲,白色没有经过任何颜料调和,便属于自然存在的色彩,因此当时服装的颜色多喜白。当时追求一种摆脱世俗的境界,更以白色塑造了魏晋士人超凡脱俗、飘逸出尘的形象,更借此谈玄论道,表面上标榜清高, 实则是为了明哲保身。亦是代表浊世中的一股「清流」,魏晋士人喜爱白色可说是受到玄学与佛学之影响,亦是许多民族文化融合所造成的结果,有别于其他朝代,更以白色薄质丝绸作为婚礼服。 90例如:张敞《东宫旧事》卷三记:「太子纳妃,有白縠、白绢衫、并紫玉緌。」91可见魏晋南北朝时期,白衫可作为一般常服,亦可作为婚礼服,不再视白色为凶色,反而认为白色能塑造出素雅、高洁的形象,逐渐以白为贵。
南朝的皇帝者,总于宴饮时,头戴白纱帽。例如:《资治通鉴‧卷一百三十四》记载:沉悠之起兵讨伐萧道成时,萧道成对诸将说「我被太后令,建义下都。大事若克,白纱帽共著耳。」92后来萧道成成功夺位,手下人便取来一顶白纱帽戴在萧道成头上。可见白色的纱帽为天子所戴,而士庶戴的为乌纱帽。 93
二、朱色
由《礼记‧月令》:「天子居明堂左个,乘朱路,驾赤駵,载赤旗,衣朱衣,

87 [清]阮元:《重栞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 8 论语、孝经、尔雅、孟子》,页 88。
88 [清]苏舆撰;钟哲点校:《春秋繁露义证》,页 224。
89 参见兰宇:《中国传统服饰美学思想概览》,页 34。
90 参考王明泽:《中国古代服饰》,页 20。
91 引自[宋]李昉;任明、朱瑞平、聂鸿音校点:《太平御览(卷六)》,页 439。
92 引自[宋]司马光编著;[元]胡三省音注:《资治通鉴(卷九)》,页 4213。
93 参见王明泽:《中国古代服饰》,页 23。

第五章 《世说新语》服饰书写之艺术表现

服赤玉。 」94可知朱衣为官服。曹魏时期,何晏不但容貌绝美,而且皮肤白皙。他平素喜着女装且有敷粉之习,因此有着「傅粉何郎」的雅号。由于何晏面容的肤色白皙至女子皆自叹不如,曹丕疑其敷粉美化姿色,便假意请吃饭,试图证明何晏之美貌为涂粉所致。因此便于夏日赐一碗热汤面给何晏吃,何晏吃得大汗淋漓。便举起手用红色的衣袖拭去脸上的汗水。然而那衣袖上并无任何白粉痕迹。此处以「朱衣自拭,色转皎然」形容何晏原本因燥热而变红的脸色渐渐转为雪白, 甚至更为白皙剔透。可见何晏身上的朱红衣袖搭配姣白面容更能显现肤色的白晰光亮。以「朱」字与「皎」字形容服装的色彩与肤色的洁白,然而擦汗动作虽为动态,然而曹丕凝视何晏的擦汗动作却是静态的。 《晋书‧五行志》记载「尚书何晏。好服妇人之服」(《晋书斠注》,页 600。)可见当时的朱衣应是类似妇女常穿着的大红色的衣裳。
北魏孝文帝的汉化政策,群臣多持反对意见,如《资治通鉴》卷一百四十一记载:「及朝臣皆变衣冠,朱衣满坐,而丕独胡服于其间,晚乃稍加冠带,而不能修饰容仪,帝亦不强也」95。可见新兴公丕反对穿着汉服。因此于北魏时期, 时期出现「帽上着籠冠,袴上着朱衣」的现象。
三、黑色
西晋末年永嘉之乱,由于匈奴进攻使得中原大旱,许多皇族预见了西晋的灭亡,便纷纷迁居长江以南避难。 《晋书‧王导传》记载:「时元帝为琅邪王,与导素相亲善。导知天下已亂,遂倾心推奉,潜有兴復之志。帝亦雅相器重,契同友执。」(《晋书斠注》,页 1165。)可见西晋灭亡前,王导审时度势,认为天下将大乱。且当时王导与司马睿有深厚友谊,因此王导建议应当南渡避祸,司马睿刚到江南时,并没有得到南方世族的认同,经过了王导的谋划与辅佐,司马睿于晋朝贵族与江东大族支持下于建康称晋王,建立东晋王朝。建康本为孙吴政权的首都,当时孙权的兵士们皆着黑衣,因此便将驻军之地称为乌衣营。此地亦为南方繁荣的经济与商业中心。东晋初期,王导便住于此地,而后王氏家族与谢氏家族纷纷住进孙吴乌衣营旧址。当时南迁的贵族们因担任高官,所以穿着黑纱黑袍,

94 [清]阮元:《重栞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 5 礼记》,页 306。
95 引自[宋]司马光编著;[元]胡三省音注:《资治通鉴(卷十)》,页 4408。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又因穿着乌衣得以彰显身份尊贵,因此时常穿着黑色制服,引起了当地人民的注意,并认为是乌鸦的衣服,因此便将高门士族的聚居处,称作乌衣巷。 96

第三节 语言表达
《世说新语》出现的故事中有些依附于真人,虚构事件,例如郑玄与马融之故事,采虚构成分且参杂对话,藉由人物对话层层逼近,了解人物之间的微妙关系。于语言方面则将叙事的笔调改成生动的对话,或参杂口语于文章之中,无既定格式的文章更显得新奇有趣,内容充实富赡。 97更透过人物对话以推动情节, 凸显人物的心理。
《世说新语》中的故事并没有详细记录时间与地点,刘义庆省略了情结的铺排,一字一句无不扣紧主题,因此语言简洁生动,刘义庆善于抓住人物特征,精确描述人物说话的语气、动作,使读者能由语言了解人物的内心世界。
一、參杂口语
《世说新语》之语言形式的「口语化」反映了当时晋代「口语化」的兴起。刘义庆以口语化的方式塑造人物形象,更使人物风采栩栩如生。更藉由保留晋人说话之方式,表现了语言的时代特点;另一方面亦表现出「清谈」的特色,因名士们不避口语、方言、助词的缘故,更使故事幽默化了。 98例如:〈赏誉第八〉第五十九则记载王导招呼何充坐下之事:「何次道往丞相许,丞相以麈尾指坐呼何共坐,曰:「來,來,此是君坐」。作者叙述王导「以麈尾指坐」又「呼何共坐」。当中的「來,來」二字更能显示出王导对何充的态度亲切,以此透露王导对何充之器重,99更透露出王导愿与何充同起同坐,更有着何充接任自己位子的想法。
〈德行第一〉第三十八条韩伯问范宣「人寧可使妇无邪?」亦十分口语化。 100

96 参见徐杰舜:《汉族风俗史》,页 29。学林出版社。
97 参见张洛:〈论《世说新语》的叙事技巧〉,页 39。
98 参见刘友朋:〈《世说新语》人物形象塑造小议〉,页 50。
99 参见杨蕊:〈浅论《世说新语》之俗〉,《焦作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第 2 期(2007 年),页
26。
100 参见梅家玲:《世说新语的语言与叙事》,页 52。

第五章 《世说新语》服饰书写之艺术表现
二、简洁有力
《孟子‧尽心下》言:「言近而指远者,善言也。」101晋人清谈论「玄」,当时贵「言约旨远」的玄风,可是当时的阐发方式不喜铺排,重视精练的语句,以
「无言」胜过「有言」;看似片言、片语,然而语言简洁却义深意隽。 102《世说新语》简洁洗练的写作方式透露当时的时代风尚。例如,《世说新语‧雅量第六》第四十一条记载:

殷荆州有所識,作赋,是束皙慢戏之流。殷甚以为有才,语

王恭:「适見新文,什可观。」便于手巾函中出之。王讀,殷笑之不自胜。王看竟,既不笑,亦不言好惡,但以如意帖之而已。殷怅然自失。 (《世說新语》,页241。)

殷仲堪读到一具滑稽性质的赋,便想向王公推荐。因此将抄写那篇赋的纸卷,藏于手巾匣中。当王恭读赋之时,殷仲堪便大笑不已,然而王恭却「既不笑,亦不言好惡」,仅以如意帖之,将如意帖到文章上代表殷仲堪推荐的赋不如意。王恭以如意抚平那文稿,将皱掉的纸弄服帖,可见纸上的鄙俗之文将好纸弄皱了,十分可惜。不着一字,仅藉由「帖」的动作以喻示文章优劣,王恭的反应出乎殷仲堪意料之外,殷仲堪因而怅然自失。

小结
《世说新语》因借助生动形象的比喻、夸张,大量运用设问、反问、排比、对比、白描等,藉由动态描写,将容貌特征、衣着打扮、举止仪态等描绘出来, 因此有别具一格的行文技巧。藉由比喻的技巧,将抽象化为具体,使用委婉的言辞,表现魏晋士人辩论时,谨慎应对的技巧。更运用夸张的技巧,放大或缩小人
101 [清]阮元:《重栞宋本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 8 论语、孝经、尔雅、孟子》,页 260。
102 参见范子烨:〈论《世说新语》语言的时代风格与审美特征〉,《学术交流》第 2 期(1999 年),页 183。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物的动作,以表现人物的情绪,更以陈述句、反问语气、提问句来表达句子中不同的重点。如以「尝食鸡子,以筯刺之,不得,便大怒,举以掷地。鸡子于地圆转未止,仍下地以屐齿蹍之,又不得。瞋甚,復于地取内口中,啮破,即吐之」。以生动简练的语言便能赋予王述性情急躁的形象。 《世说新语》中出现的颜色中, 以白色代表自己是浊世中的一股「清流」,穿着朱色更显肤色的白皙,穿着乌衣以表身分尊贵。藉由简洁有力与参杂口语的方式写作,使得《世说新语》更生动有趣。

第六章 结论
第六章 结論
本论文主要透过《世说新语》的服饰书写,探究男尊女卑的改变对于魏晋服饰有何影响,了解魏晋士人如何藉由服饰表现理想人格与人物品鉴,以及诠析该书服饰书写的文化意蕴与艺术特色。以下将归纳各章研究发现:
一、刻意追求「形美」
眼睛能传达人的精神风貌,透过眼神便可感知人物精神,人能感知、被感知, 藉由他人具体可见的动作、声貌感知内在抽象不可见的内在情性。 1无形的思维依托于有形的躯体。因此人物识鉴需注重其外在形象以探求其内在个性。 2因魏晋品评之风盛行,为了达成形神皆美,魏晋士人刻意追求「形美」,以此显露内在气质。魏晋士人认为应以外在仪容美展现内在精神美,为了能展现出超凡脱俗的神韵之美,魏晋名士或借形美以展示神美,因此能由外知内,或藉由遗忘形骸, 以表精神自在逍遥。为了以形传神、征神见貌而追求传神之形。 3
二、反映政治观、名利观、时空观、生死观、人生观
魏晋士人藉由服饰反映了他们的政治观、名利观、时空观、生死观、人生观。以下分别说明之:一、无为而治的政治观:「物」无贵贱,即无上下级之差别, 应采取无为而治的方式治理国家。魏晋士人试图透过夸张的穿着方式来瓦解封建文化。他们认为以服饰别贵贱,是藐视下层人民的行为。他们以戴「巾」表现自己越名教而任自然,突破礼教规范,真正做到了物我齐一。二、无限的时空观: 空间是无限的,为何要将自己设限。刘伶虽然脱衣裸形,但他反而责怪客人进到他的裤中。虽然天地之大无边无际,但是一般人却受限于社会的既定印象,从未想到要将天地当作房子;房子当作衣裤。魏晋士人着绔与代表其洁白无瑕的人格,因其心中坦荡荡,保持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人格,因此裸露并不觉得羞耻。魏晋士人追求的是一种精神美,他们宁愿放荡形骸,以争夺麈尾表现出对高尚精神的追求。三、不生不死、生死一体:阮遥集虽感叹:「未知一生当着几量屐!」

1 参见郑毓瑜:〈身体表演与魏晋人伦品鉴——一个自我「体现」的角度〉,页 81。
2 参见袁济喜:《六朝美学》(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 年),页 54。
3 参见周翊雯:《时空下的身体展演—《世说新语》之研究》,页 27。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但并非贪生怕死,反而不执着于物、不为财所累;王子敬潇洒、豁达的面对生死, 可见魏晋士人穿着木屐展现雍容气度。四、真、善、美的人生观:以如意作为自我期许的愿景。而无论政治观、名利观、时空观、生死观或人生观,都充分阐发了自然美学的内在底蕴,从中可知魏晋士人之服饰表现,具有内外合一的神韵之美。
三、刻意表现真率超俗
魏晋时人以姿容、神采、仪态夺人眼目,如何晏「性自喜,行步顾影」,可见他多么在意自己的影子。阮籍认为「神者,自然之根也」4。神既是自然之根, 神便是自然无为,万物变化皆出自自然,魏晋时期以神韵来品评人物,因此魏晋士人藉由嗜酒荒放传达自己求真、无心于事的生活方式。不要执着于外在之身, 便能超越生死界线,庄子将「精神」与「物质」的概念理解为「形骸之内」与「形骸之外」,并表现他重神轻形的思想。他认为不应刻意追求形体之美,反对雕饰, 而应注重精神自由。 5阮籍于《大人先生传》中亦表现出自己不执着形体的思想, 精神具有变幻莫测、可流动的状态,方能超越有限的形体束缚,追寻无限的本我因而产生自觉意识。
四、揭露人性丑恶面
《世说新语》所载人物皆为历史上真实人物,藉由片段记述,打断时间的延展性,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虽然将历史时间、人物背景加以省略,但《世说新语》对于人物外貌、神态、表情则刻划的精细入微,反映出人物的「善」与「恶」;
「真实」与「虚假」。 《世说新语》中可见魏晋士人的人格、人性、气度、生活理念等等。表现出魏晋时期依附权贵的丑恶人性:〈简傲第二十四〉第十五则以「箸高屐」表现出王子敬兄弟对郗愔态度的转变,描述两人对权贵的不同态度,揭示了两人品格的恶劣。魏晋时期,人与人的关系是相对而非绝对的,藉由王子敬兄弟态度的变化,可见当时汲汲营营于依附权贵的丑恶人性。 〈排调第二十五〉第七则中,秦子羽假托秦子羽的头来斥责秦子羽,表示自己不懂依附权贵,因此郁郁不得志。然而亦可从《世说新语》中可见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如遵从儒学的王

4 引自[魏]阮籍撰;李志钧、季昌华、柴玉英、彭大华校点:《阮籍集》,页 71。
5 参见朱荣智:《庄子的美学与文学》,页 4

第六章 结论

坦之与佛学思想的支顿,两人之间关系并不友善,王坦之认为支顿只会诡辩,如
〈排调第二十五〉第五十二则记载支顿与王坦之论辩的情形,王坦之形容支遁的观点有如破棉衣般薄弱。又如〈轻诋第二十六〉第三十则支道林以王徽之兄弟着白衣之事,讥笑他们说鸟语。
五、运用对比突出人物形象
《世说新语》中出现许多对比手法,以记言或记事的方式突出人物性格,例如以对比表现出刚正坚韧的人格精神特质:〈方正第五〉第十五则的山公大儿着短帢,在当时政治混乱的氛围下,山公大儿能勇敢提出自己的见解,与父亲山公小心翼翼的盲从行为形成强烈对比。又如表现出人物临危不乱的气度:魏晋时人对于喜怒忧惧不形于色的名士持着欣赏赞扬的态度,〈雅量第六〉第三十六则写出王献之的沉着稳定,能够忍人所不能忍,与慌张而忘了取屐的王徽之形成对比。由《世说新语》服饰书写亦可见魏晋时人奢持浪费的生活理念:如〈任诞第二十三〉第十则以「大布犊鼻」与「纱罗锦绮」对比出南北阮的俭朴与奢持。
六、重点式描绘人物特征
《世说新语》中的每一个字都有讲究,不论是动词、副词或名词都可很准确的道出事件发生经过或是人物心情,每个字都是缺一不可的,如〈任诞第二十三〉第十九则,写出山公倒箸白接篱的歌谣,若缺少「倒」字,便无法将山公的醉态表现出来,由「倒」字便可得知,山公平时举动十分疯狂。又如〈俭啬第二十九〉第二则中,王戎给予姪子一件单衣,然而刘义庆以「后更责之」中的「责」字, 表现出王戎的吝啬是连一件单衣也舍不得的程度。又如〈豪爽第十三〉第四则中, 王敦以如意击唾壶之事,若是缺少「击」字,便无法表现出王敦不如意的心情, 王敦的志气就好像唾壶一般,被击碎了。又如〈容止第十四〉第二十四则中,庾太尉期待与部下一同赏月的心情,以「屐声甚厉」的「甚」字,表现出庾太尉兴奋不已的心情。
古典小说藉由服饰书写揭示人物性格特征,突显人物形象,亦反映了各朝服饰的差异,也表现出人物身分阶级,各朝的礼俗与文化、时代特色,甚至政治规范与人格特质,由此可见服饰在小说的叙事功能值得注意,笔者期待从《世说新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语》之服饰书写出发,再续研发魏晋之后古典小说中的服饰意象。

征引及参考文献
征引及參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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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专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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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希杰:《修辞学导论》,湖南: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 年。王明泽:《中国古代服饰》,北京:北京科学技术出版社,1995 年。
王素芬:《顺物自然—生态语境下的庄学研究》,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 年。王能宪:《世说新语研究》,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2 年。
王朝闻:《中国美术史—魏晋南北朝卷》,济南:明天出版社,2000 年。王逸:《楚辞章句》,台北:艺文印书馆,1974 年。
王寿南:《中国历代思想家》,台北:商务印书馆,1977 年。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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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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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期刊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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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引及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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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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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学位論文
(一)博士論文
王岫林:《魏晋士人之身体观》,高雄:中山大学中国文学研究所博士论文,2006 年。
(二)硕士論文
牛犁:《六朝文学中的服饰文化研究》,无锡:江南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1 年。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王志兵:《论《世说新语》中的魏晋士人形象》,青岛:青岛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2007 年。
汪婷婷:《魏晋南北朝时期男子服饰研究》,湖南:湖南工业大学硕士论文,2009 年。
周宛亭:《陈留阮氏之家学与家风研究—以「晋书」諸阮传为对象》,台南:成功大学硕士论文,2008 年。
张雅茹:《魏晋名教的理论与实践》,台北:国立台湾师范大学国文学系硕士论文,
2008 年。
黄士恒:《郭象玄理之省察》,彰化:国立彰化师范大学国文学系硕士论文,2008 年。
杨贤:《中国古代服饰制作工艺研究》,武汉:武汉理工大学硕士论文,2006 年。叶子维:《「世说新语」年少人物形象研究》,彰化:彰化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08
年。
蔡美兰:《「世说新语」譬喻修辞探骊》,台北:国立台湾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11 年。

附录
附錄 《世說新语》服饰书写与《晋书》之參照

人物 《世說新语》出处 《晋书》出处

晋武帝 〈汰侈第三十〉第三则
武帝常降王武子家,武子供馔, 并用瑠璃器。婢子百余人,皆綾
羅袴(页 551)

晋孝武帝 〈夙惠第十二〉第六则
晋孝武帝年十二,时冬天,昼日不着复衣,但着单練衫五六重, 夜则累茵褥。谢公谏曰:圣体宜令有常。陛下昼过冷,夜过热, 恐非摄养之术。帝曰:「昼动夜静。」谢公出,叹曰:「上理不减先帝。」(页 374)

魏文帝 〈巧艺第二十一〉第一则
弹棊始自魏宫内,用妆奁戏。文帝于此戏特妙,用手巾角拂之, 无不中。有客自云能,帝使为之。客箸葛巾角,低头拂棊,妙
逾于帝。 (页 445)

山简

〈任诞第二十三〉第十九则
山季倫为荆州,时出酣畅。人为之歌曰:「山公时一醉,径造高阳池;日莫倒载归,茗艼无所知。时復乘骏马,倒箸白接篱。举手问葛强,何如并州儿?」高阳池在襄阳;强是其爱将,并州人也。 (页 460) 〈卷四十三‧列传第十三‧山简传〉
永嘉三年,出为征南将军、都督荆襄交广四州諸军事、假节,镇襄阳。于时四方寇亂, 天下分崩,王威不震,朝野危惧。简优游卒岁,唯酒是耽。諸习氏,荆土豪族,有佳园池, 简每出嬉游,多之池上,置酒辄醉,名之曰高阳池。时有童儿歌曰:「山公出何许,往至高阳池。日夕倒载归,茗艼无所知。时时能骑马,倒着白接篱。举鞭向葛疆:『何如并州儿?』」疆家在并州,简爱将也。 (页 850)

山涛 〈方正第五〉第十五则
山公大儿着短帢,車中倚。武帝欲見之,山公不敢辞,问儿,儿
不肯行。时論乃云胜山公。 (页 〈卷四十三‧列传第十三〉
该字伯倫,嗣父爵,仕至并州刺史、太子左率,赠长水校尉。
该子玮字彦祖,翊军校尉。次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188)    子世回,吏部郎、散骑常侍。湻字子玄,不仕,允字叔真, 奉車都尉,并少尩病,形甚短小,而聪敏过人。武帝闻而欲見之,涛不敢辞,以问于允。允自以尩陋,不肯行。涛以为胜己,乃表曰:「臣二子尩病, 宜绝人事,不敢受诏。」模字季长,明惠有才智,官至司空掾。 (页 849)

王戎
〈伤逝第十七〉第二则
王浚冲为尚书令,箸公服 ,乘轺車,经黄公酒垆下过。顾谓后車客:「吾昔与嵇叔夜、阮嗣宗共酣饮于此垆。竹林之游,亦预其末。自嵇生夭、阮公亡以來, 便为时所羁绁。今日视此虽近, 邈若山河。」(页 400) 〈卷四十三‧列传第十三〉 尝经黄公酒垆下过,顾谓后車客曰:「吾昔与嵇叔夜、阮嗣宗酣畅于此,竹林之游亦预其 末。自嵇、阮云亡,吾便为时之所羁绁。今日视之虽近,邈若山河!」初,孙秀为琅邪郡吏,求品于乡议。戎从弟衍将不许,戎劝品之。及秀得志, 朝士有宿怨者皆被诛,而戎、
衍获济焉。 (页 854)
王戎 〈俭啬第二十九〉第二则
王戎俭吝,其从子婚,与一单
衣,后更责之。 (页 547) 〈卷四十三‧列传第十三〉 从子将婚,戎遗其一单衣,婚
讫而更责取。 (页854)

王述 〈忿狷第三十一〉第二则
王藍田性急。尝食鸡子,以筯刺之,不得,便大怒,举以掷地。鸡子于地圆转未止,仍下地以屐齿蹍之,又不得。瞋甚,復于地取内口中,啮破,即吐之。王右军闻而大笑,曰:「使安期有此性,犹当无一豪可論,况藍田
邪! 」(页 557)
〈卷七十五‧列传第四十五〉尝食鸡子,以箸筯之,不得, 便大怒掷地。鸡子圆转不止, 便下床以屐齿踏之,又不得。瞋甚,掇内口中,啮破而吐之。
(页1301)

王恭 〈雅量第六〉第四十一则
殷荆州有所識,作赋是束皙慢戏之流。殷甚以为有才,语王恭:
「适見新文什可观。」便于手巾函中出之。王讀,殷笑之不自胜。王看竟,既不笑,亦不言好惡,但以如意点之而已。 (页
241)
王恭 〈企羡第十六〉第六则
孟昶未达时,家在京口。尝見王
恭乘高舆,被鶴氅裘。于时微 〈卷八十四‧列传第五十四〉恭美姿仪,人多爱悦,或目之
云「濯濯如春月柳」。尝被鶴氅

附录

雪,昶于篱间窥之,叹曰:「此真神仙中人!」(页 399)    裘,涉雪而行,孟昶窥見之, 叹曰:「此真神仙中人也!」(页

1441)

王敦

〈品藻第九〉第十二则
王大将军在西朝时,見周侯,辄扇障面不得住。后度江左,不能復尔。王叹曰:「不知我进伯仁退?」(页 323) 〈卷六十九‧列传第三十九〉顗之死也,敦坐有一參军摴蒱,马于博头被殺,因谓敦曰:
「周家奕世令望,而位不至公,及伯仁将登而坠,有似下官此马。」敦曰:「伯仁总角于东宫相遇,一面披襟,便许之三事,何图不幸自贻王法。」敦素惮顗,每見顗辄面热,虽復冬月,扇面手不得休。敦使缪坦籍顗家,收得素簏數枚, 盛故絮而已,酒五瓮,米數石, 在位者服其清约。敦卒后,追赠左光祿大夫、仪同三司,谥
曰康,祀以少牢。 (页 1235)

王敦 〈豪爽第十三〉第四则
以如意击唾壶,壶口尽缺(页
376) 〈卷九十八‧列传第六十八〉每酒后辄咏魏武帝樂府歌曰: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以如意打
唾壶为节,壶边尽缺。 (页1675)

王敦 〈假谲第二十七〉第六则
王大将军旣为逆,顿军姑孰。晋明帝以英武之才,犹相猜惮,乃箸戎服,骑巴賨马;赍一金马鞭,阴察军形势。未至十余里, 有一客姥居店食,帝过愒之,谓姥曰:「王敦举兵图逆,猜害忠良,朝廷骇惧,社稷是忧,故劬勞晨夕,用相觇察。恐形迹危露,或致狼狈。追迫之日,姥其匿之。」便与客姥马鞭而去,行敦营匝而出。军士觉,曰:「此非常人也!」敦卧心动,曰:「此必黄须鲜卑奴來!」命骑追之, 已觉多许里。追士因问向姥:「不見一黄须人骑马度此邪?」姥曰:「去已久矣,不可復及。」
于是骑人息意而反。 (页 534)
王敦 〈汰侈第三十〉第二则
石崇厕,常有十余婢侍列,皆麗 〈卷九十八‧列传第六十八〉
石崇以奢豪矜物,厕上常有十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服藻饰;置甲煎粉。沉香汁之属,无不毕备。又与新衣箸令出,客多羞不能如厕。王大将军往,脱故衣,箸新衣,神色傲然。群婢相谓曰:「此客必能作贼!」

(页 551) 余婢侍列,皆有容色,置甲煎粉、沈香汁,有如厕者,皆易新衣而出。客多羞脱衣,而敦脱故着新,意色无怍。群婢相谓曰:「此客必能作贼。」又尝荒恣于色,体为之弊,左右谏之,敦曰:「此甚易耳。」乃开后合,驱諸婢妾數十人并放之,时人叹異焉。 (页 1681)

王澄

〈简傲第二十四〉第六则
王平子出为荆州,王太尉及时贤送者倾路。时庭中有大树,上有鹊巢。平子脱衣巾,径上树取鹊子。凉衣(衬衫)拘阂树枝,便復脱去。得鹊子还,下弄,神色自若,傍若无人。 (页 481) 〈卷四十三‧列传第十三〉 惠帝末,衍白越以澄为荆州刺
史、持节、都督,領南蛮校尉, 敦为青州。衍因问以方略,敦曰:「当臨事制变,不可豫論。」澄辞义锋出,算略无方,一坐嗟服。澄将之镇,送者倾朝。澄見树上鹊巢,便脱衣上树, 探彀而弄之,神气萧然,傍若无人。劉琨谓澄曰:「卿形虽散朗,而内实动侠,以此处世, 难得其死。」澄默然不荅。 (页
858)

王澄 〈规箴第十〉第十则
王平子年十四五,見王夷甫妻郭氏贪欲,令婢路上儋粪。平子谏之,并言不可。郭大怒,谓平子曰:『昔夫人臨终,以小郎嘱新妇,不以新妇嘱小郎。 』急捉衣裾,将与杖。平子饶力,争得脱, 逾窗而走。 (页 357) 〈卷四十三‧列传第十三〉 澄字平子。生而警悟,虽未能言,見人举动,便識其意。衍
妻郭性贪鄙,欲令婢路上担粪。澄年十四,谏郭以为不可。郭大怒,谓澄曰:「昔夫人臨终,以小郎属新妇,不以新妇属小郎。」因捉其衣裾,将杖之。澄争得脱,逾窗而走。 (页
857)

王导

〈雅量第六〉第十三则
有往來者,云庾公有东下意,或谓王公:「可潜稍严,以备不虞。」王公曰:「我与元规虽俱王臣, 本怀布衣之好,若其欲來,吾角巾径还乌衣。何所稍

严? 」(页227) 〈卷六十五‧列传第三十五‧ 王导传〉
于时庾亮以望重地逼,出镇于外。南蛮校尉陶称间說亮当举兵内向,或劝导密为之防。导曰:「吾与元规休戚是同,悠悠之谈,宜绝智者之口。则如君言,元规若來,吾便角巾还第,復何惧哉!」又与称书, 以为庾公帝之元舅,宜善事之。于是谗间遂息。时亮虽居
外镇,而执朝廷之权,既据上

附录

    流,拥强兵,趣向者多归之。导内不能平,常遇西风尘起, 举扇自蔽,徐曰:「元规尘污人。」(页 1170)

王导

〈赏誉第八〉第五十九则
何次道往丞相许,丞相以麈尾指坐呼何共坐曰:「來!來!此是君坐。」(页 290) 〈卷七十七‧列传第四十七‧ 何充〉
充即王导妻之姊子,充妻,明穆皇后之妹也,故少与导善, 早歷显官。尝诣导,导以麈尾指床呼充共坐,曰:「此是君坐也。」导缮扬州解舍,顾而言曰:「正为次道耳。」明帝
亦友昵之。 (页1339)

王导 〈文学第四〉第二十二则
殷中军为庾公长史,下都,王丞相为之集,桓公、王长史、王藍田、谢镇西并在。丞相自起解帐带麈尾,语殷曰:「身今日当与君共谈析理。」既共清言,遂达三更。丞相与殷共相往反,其余諸贤,略无所关。既彼我相尽, 丞相乃叹曰:「向來语,乃竟未知理源所归,至于辞喻不相负。正始之音,正当尔耳!」明旦, 桓宣武语人曰:「昨夜听殷、王清言甚佳,仁祖亦不寂寞,我亦时復造心,顾看兩王掾,辄翣如
生母狗馨。 」(页 129)

王导 〈企羡第十六〉第一则
王丞相拜司空,桓廷尉作兩髻、葛裙、策杖,路边窥之。叹曰:
「人言阿龍超,阿龍故自超!」
不觉至台门。 (页 397)

王导 〈轻诋第二十六〉第四则
庾公权重,足倾王公。庾在石头,王在冶城坐。大风扬尘,王以扇拂尘曰:「元规尘污人。」
(页 518)
王蒙 〈容止第十四〉第二十九则
林公道王长史:「敛衿作一來,
何其轩轩韶举! 」(页 392)
王蒙 〈容止第十四〉第三十三则
王长史为中书郎,往敬和许。尔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时积雪,长史从门外下車,步入尚书,着公服。敬和遥望,叹曰:

「此不復似世中人!」(页 393)

王蒙

〈伤逝第十七〉第十则
王长史病笃,寝卧灯下,转麈尾视之,叹曰:「如此人,曾不得四十!」及亡,劉尹臨殡,以犀柄麈尾着枢中,因勵绝。 (页403) 〈卷九十三‧列传第六十三外戚传〉
及蒙病,乃恨不用之。蒙闻之曰:「人言会稽王痴,竟痴也!」疾渐笃,于灯下转麈尾视之, 叹曰:「如此人曾不得四十也!」年三十九卒。臨殡,劉惔以犀杷麈尾置棺中,因恸绝久之。谢安亦常称美蒙云:「王长史语甚不多,可谓有令音。」有二子:修、蕴。 (页 1581)

王蒙 〈卷九十三‧列传第六十三外戚传〉
居贫,帽败,自入市买之,妪悦其貌,遗以新帽,时人以为
达。 (页1880)

王夷甫
〈容止第十四〉第八则
王夷甫容貌整麗,妙于谈玄,恒捉白玉柄麈尾,与手都无分别。
(页 386) 〈卷四十三‧列传第十三〉 衍既有盛才美貌,明悟若神, 常自比子贡。兼声名借甚,倾动当世。妙善玄言,唯谈老庄为事。每捉玉柄麈尾,与手同
色。义理有所不安,随即改更,
世号「口中雌黄」(页855)

王大、王恭 〈忿狷第三十一〉第七则
王大、王恭尝俱在何仆射坐。恭时为丹阳尹,大始拜荆州。讫将乖之际,大劝恭酒,恭不为饮, 大逼疆之,转苦。便各以群带绕
手。 」(页 559)

王子敬兄弟 〈简傲第二十四〉第十五则
王子敬兄弟見郗公,蹑履问讯, 甚修外生禮。及嘉宾死,皆箸高屐,仪容轻慢。命坐,皆云:「有事,不暇坐。」既去,郗公慨然曰:「使嘉宾 不死,鼠辈敢尔!」
(页 486)

支道林、王子猷兄弟 〈轻诋第二十六〉第三十则
支道林入东,見王子猷兄弟。还,人问:「見諸王何如?」 答曰:「見一群白颈乌,但闻唤哑
哑声。 」(页 532)

附录

王坦之、支道林 〈轻诋第二十六〉第十一则
王中朗与林公绝不相得,王谓林公诡辩,林公道王云:「箸腻颜帢,布单衣,挟左传,逐郑康成車后,问是何物尘垢囊」? (页
527)

王坦之、支道林 〈排调第二十五〉第五十二则 王文度在西州,与林法师讲, 韩、孙諸人并在坐。林公理每欲小屈,孙兴公曰:「法师今日如箸弊絮在荆棘中,触地挂阂。」
(页 510)

石崇

〈汰侈第三十〉第八则
石崇与王恺争豪,并穷绮麗以饰舆服。武帝,恺之舅也,每助恺。尝以一珊瑚树高二尺许赐恺,枝柯扶踈,世罕其比。恺以示崇, 崇视讫,以铁如意击之,应手而碎。恺既惋惜,又以为疾己之宝,声色甚厉。崇曰:「不足恨, 今还卿。」乃命左右悉取珊瑚树,有三尺、四尺,条干绝世, 光采溢目者六七枚,如恺许比甚众。恺惘然自失。 (页 554) 〈卷三十三‧列传第三〉
财产丰积,室宇宏麗。后房百數,皆曳纨绣,珥金翠。丝竹尽当时之选,庖膳穷水陸之珍。与贵戚王恺、羊琇之徒以奢靡相尚。恺以澳釜,崇以蠟代薪。恺作紫丝布步障四十里,崇作锦步障五十里以敌之。崇涂屋以椒,恺用赤石脂。崇、恺争豪如此。武帝每助恺, 尝以珊瑚树赐之,高二尺许, 枝柯扶疏,世所罕比。恺以示崇,崇便以铁如意击之,应手而碎。恺既惋惜,又以为嫉己之宝,声色方厉。崇曰:「不足多恨,今还卿。」乃命左右悉取珊瑚树,有高三四尺者六七株,条干绝俗,光彩曜日,如恺比者甚众。恺恍然自失矣。
(页706)

何晏 〈文学第四〉第六则
何晏为吏部尚书,有位望,时谈客盈坐,王弼未弱冠往見之。晏闻弼名,乃倒屐迎之,因条向者胜理语弼曰:「此理仆以为极 可,得復难不?」弼便作难 , 一坐人便以为屈。于是,弼自为客主數番 ,皆一坐所不及。 (页
119)
何晏 〈容止第十四〉第二则
美姿仪,面至白。魏文帝疑其傅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粉,正夏月,与热汤饼。既啖, 大汗出,以朱衣自拭,色转皎

然。 (页 383)

阮咸
〈任诞第二十三〉第十则
阮仲容、步兵居道南,諸阮居道北;北阮皆富,南阮贫。七月七日,北阮盛晒衣,皆纱羅锦绮; 仲容以竿挂大布犊鼻于中庭。人或怪之,答曰:「未能免俗,聊復尔耳!」(页 456) 〈卷四十九‧列传第十九〉 咸字仲容。父熙,武都太守。咸任达不拘,与叔父籍为竹林之游,当世禮法者讥其所为。咸与籍居道南,諸阮居道北, 北阮富而南阮贫。七月七日, 北阮盛晒衣服,皆锦绮粲目。咸以竿挂大布犊鼻于庭,人或怪之,荅曰:「未能免俗,聊復
尔耳! 」(页933)

阮咸

〈任诞第二十三〉第十五则
阮仲容先幸姑家鲜卑婢。及居母丧,姑当远移,初云当留婢,既发,定将去。仲容借客驴,着重服自追之,累骑而返。曰:「人种不可失。」即遥集之母也。 (页459) 〈卷四十九‧列传第十九〉
歷仕散骑侍郎。山涛举咸典选,曰:「阮咸贞素寡欲,深識清浊,万物不能移。若在官人之职,必绝于时。」武帝以咸耽酒浮虚,遂不用。太原郭奕高爽有識量,知名于时,少所推先,見咸心醉,不觉叹焉。而居母丧,纵情越禮。素幸姑之婢,姑当归于夫家,初云留婢,既而自从去。时方有客, 咸闻之,遽借客马追婢,既及, 与婢累骑而还,論者甚非之。
(页933)

阮宣子

〈方正第五〉第二十二则
阮宣子論鬼神有无者。或以人死有鬼,宣子独以为无,曰;「今見鬼者云箸生时衣服,若人死有鬼,衣服复有鬼邪?」(页 195) 〈卷四十九‧列传第十九〉
修字宣子。好易老,善清言。尝有論鬼神有无者,皆以人死 者有鬼,修独以为无,曰:「今見鬼者云着生时衣服,若人死 有鬼,衣服有鬼邪?」論者服 焉。后遂伐社树,或止之,修 曰:「若社而为树,伐树则社 移;树而为社,伐树则社亡矣。」
(页935)

祖逖 〈任诞第二十三〉第二十三则祖車骑过江时,公私俭薄,无好服玩。王、庾諸公共就祖,忽見裘袍重叠,珍饰盈列。諸公怪问之,祖曰:『昨夜復南塘一出』。祖于时恒自使健儿鼓行劫钞,在 〈卷六十二‧列传第三十二〉
逖以社稷倾覆,常怀振復之 志。賔客义徒皆暴桀勇士,逖遇之如子弟。时扬土大饥,此辈多为盗窃,攻剽富室,逖抚
慰问之曰:「比復南塘一出

附录

事之人亦容而不问。 」(页 462。) 不? 」或为吏所绳,逖辄拥护救解之。谈者以此少逖,然自若也。时帝方拓定江南,未遑北伐,逖进說曰:「晋室之亂, 非上无道而下怨叛也。由藩王争权,自相诛灭,遂使戎狄乘隙,毒流中原。今遗黎既被残酷,人有奋击之志。大王诚能发威命将,使若逖等为之统

主,则郡国豪杰必因风向赴, 沈溺之士欣于來苏,庶几国耻可雪,愿大王图之。 」帝乃以逖为奋威将军、豫州刺史,给千人廪,布三千匹,不给铠仗, 使自招募。仍将本流徙部曲百余家渡江,中流击楫而誓曰:
「祖逖不能清中原而復济者, 有如大江!」辞色壮烈,众皆 慨叹。屯于江阴,起冶铸兵器, 得二千余人而后进。 (页1136)

范宣 〈德行第一〉第三十八则
范宣年八岁,后园挑菜,误伤指,大啼。人问:「痛邪?」答曰:「非为痛,身体发肤,不敢毁伤,是以啼耳。」宣洁行廉约, 韩豫章遗绢百匹,不受;减五十疋,復不受;如是减半,遂至一疋,既终不受。韩后与范同载, 就車中裂二丈与范,云:「人寧可使妇无邪?」范笑而受之。
(页 24)

范宣 〈卷九十一‧列传第六十一‧ 范宣传〉
家于豫章,太守殷羡見宣茅茨不完,欲为改宅,宣固辞之。庾爰之以宣素贫,加年荒疾疫,厚饷给之,宣又不受。爰之问宣曰:「君博学通综,何以太儒?」宣曰:「汉兴,贵经术, 至于石渠之論,实以儒为弊。正始以來,世尚老庄。逮晋之初,竞以裸裎为高。仆诚太儒,
然『丘不与易』。 」宣言谈未尝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及老庄。 (页1544)

秦子羽 〈排调第二十五〉第七则
头责秦子羽云:「子曾不如太原温颙、颍川荀、范阳张华、士卿劉许、义阳邹湛、河南郑诩。此數子者:或謇吃无宫商,或尪陋希言语,或淹伊多姿态,或讙哗少智谞,或口如含胶饴,或头如巾齑杵;而犹以文采可观,意思详序,攀龍附凤,并登天府。」
(页 490)

桓冲 〈贤媛第十九〉第二十四则
桓車骑不好箸新衣。浴后,妇故送新衣与,車骑大怒,催使持去。妇更持还,传语云:「衣不经新,何由而故?」桓公大笑,
箸之。 (页 436) 〈卷七十四‧列传第四十四〉冲性俭素,而谦虚爱士。尝浴后,其妻送以新衣,冲大怒, 促令持去。其妻復送之,而谓曰:「衣不经新,何缘得故!」
冲笑而服之。 (页 1294)

桓胤 〈文学第四〉第一百则
羊孚作《雪赞》云:「资清以化, 乘气以霏。遇象能鲜,即絜成
辉。 」桓胤遂以书扇。 (页 172)

陈林道 〈豪爽第十三〉第十一则
陈林道在西岸,都下諸人共要至牛渚会。陈理既佳,人欲共言折。陈以如意拄颊望鸡籠山,叹曰:「孙伯符志业不遂!」于是
竟坐不得谈。 (页 380)

夏侯玄 〈雅量第六〉第三则
夏侯太初尝倚柱作书,时大雨, 霹雳破所倚柱,衣服燋然,神色无变,书亦如故。宾客左右皆跌
荡不得往。 (页 222)

庾亮

〈容止第十四〉第二十四则
庾太尉在武昌。秋夜气佳景清, 佐吏殷浩、王胡之之徒,登南樓理咏。音调始遒,闻函道中有屐声甚厉,定是庾公。 (页 390) 〈卷七十三‧列传第四十三‧ 庾亮〉
初,亮所乘马有的颅,殷浩以为不利于主,劝亮卖之。亮曰:
「 曷 有 己 之 不 安 而 移 之 于人!」浩慙而退。亮在武昌, 諸佐吏殷浩之徒,乘秋夜往共登南樓,俄而不觉亮至,諸人将起避之。亮徐曰:「諸君少住,老子于此处兴復不浅。」
便据胡床与浩等谈咏竟坐。其

附录

    坦率行己,多此類也。三子:

彬、羲、和。 (页1277)

庾子嵩

〈雅量第六〉第十则
劉庆孙在太傅府,于时人士多为所构,唯庾子嵩纵心事外,无迹可间。后以其性俭家富,說太傅令换千万,冀其有吝,于此可乘。太傅于众坐中问庾,庾时穨然已醉,帻堕几上,以头就穿取,徐答云:「下官家故可有兩娑千万,随公所取。」于是乃服。后有人向庾道此,庾曰:「可谓以小人之虑,度君子之心。」(页225) 〈卷五十‧列传第二十〉
敳有重名,为搢绅所推,而聚敛积实,谈者讥之。都官从事温峤奏之,敳更器峤,目峤森森如千丈

松,虽礧砢多节,施之大厦,有栋梁之用。时劉舆見任于越,人士多为所构,惟敳纵心事外,无迹可闲。后以其性俭家富,說越令就换钱千万,冀其有吝,因此可乘。越于众坐中问于敳,而敳乃穨然已醉,帻堕机上,以头就穿取, 徐荅云:「下官家有二千万,随公所取矣。」舆于是乃服。越甚悦,因曰:「不可以小人之虑度君子之心。」王衍不与敳交, 敳卿之不置。衍曰:「君不得为耳。」敳曰:「卿自君我,我自卿卿。我自用我家法,卿自用
卿家法。 」衍甚奇之。 (页955)
庾子嵩 〈容止第十四〉第十八则
庾子嵩长不满七尺,腰带十围,
颓然自放。 (页 388)

庾法畅 〈言语第二〉第五十二则
庾法畅造庚太尉,握麈尾至佳。公曰:「此至佳,那得在?」法畅曰:「廉者不求,贪者不与,
故得在耳。 」(页 70)

樂广 〈文学第四〉第十六则
客问樂令「旨不至」者,樂亦不復剖析文句,直以尘尾柄确几曰:「至不?」客曰:「至。」樂因又举麈尾曰:「若至者,那得去?」于是客乃悟服。樂辞约而
旨达,皆此類。 (页 124)

韩康伯 〈夙惠第十二〉第五则
韩康伯數岁,家酷贫,至大寒, 止得襦,母殷夫人自成之,令康伯捉熨斗。谓康伯曰:「且箸襦, 寻作复。」乃云:「已足,不
须复也。 」母问其故,答曰: 〈卷七十五‧列传第四十五〉韩伯字康伯,颍川长社人也。母殷氏,高明有行。家贫窭, 伯年數岁,至大寒,母方为作襦,令伯捉熨斗,而谓之曰:「且
着襦,寻当作复。 」伯曰:「不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火在熨斗中而柄热,今既箸襦,下亦当暖,故不须耳。」母甚異之,知为国器。 (页 374)    復须。 」母问其故。对曰:「火在斗中,而柄尚热,今既着襦, 下亦当暖。」母甚異之。 (页

1319)

郑玄 〈文学第四〉第一则
郑玄在马融门下,三年不得相見,高足弟子传授而已。尝算浑天不合,諸弟子莫能解。或言玄能者,融召令算,一转便决,众咸骇服。及玄业成辞归,既而融有禮樂皆东之叹;恐玄擅名而心忌焉。玄亦疑有追,乃坐桥下, 在水上据屐。融果转式逐之,告左右曰:「玄在土下、水上、而据木,此必死矣。」遂罢追。玄
竟以得免。 (页 115)
劉伶 〈任诞二十三〉第六则
我以天地为栋宇,屋室为衣,
諸君何为入我中。 (页 455)

谢安 〈德行第一〉第三十三则
谢奕作剡令,有一老翁犯法,谢以醇酒罚之,乃至过醉,而犹未已。太傅时年七八岁,箸青布绔,在兄膝边坐,谏曰:「阿兄, 老翁可念,何可作此!」奕于是改容曰:「阿奴欲放去邪?」遂
遣之。 (页 21)
〈卷七十九‧列传第四十九〉奕字无奕,少有名誉。初为剡令,有老人犯法,奕以醇酒饮之,醉犹未已。安时年七八岁, 在奕膝边,谏止之。奕为改容, 遣之。 (页1372)

谢安 〈雅量第六〉第三十五则
谢公与人围棊,俄而谢玄淮上信至,看书竟,默然无言,徐向局。客问淮上利害,答曰:『小儿辈大破贼。 』意色举止,不異于常
(页 239)
〈卷七十九‧列传第四十九〉既罢,还内,过户限,心什喜, 不觉屐齿之折,其矫情镇物如此(页1368)

谢安

〈赏誉第八〉第一百零一则
谢太傅为桓公司马,桓诣谢,值谢梳头,遽取衣帻,桓公云:「何烦此。」因下共语至暝。既去, 谓左右曰:「颇曾見如此人不?」
(页 301) 〈卷七十九‧列传第四十九〉征西大将军桓温请为司马,将发新亭,朝士咸送,中丞高嵩戏之曰:「卿累违朝旨,高卧东山,諸人每相与言,安石不肯出,将如苍生何!苍生今亦将如卿何!」安甚有愧色。既到,温甚喜,言生平,欢笑竟日。既出,温问左右:「颇尝見我有如此客不?」温后诣
安,值其理发。安性迟缓,久

附录

    而方罢,使取帻。温見,留之曰:「令司马着帽进。」其見

重如此。 (页1367)

谢安
〈排调第二十五〉第二十七则初,谢安在东山居,布衣。时兄弟已有富贵者,集翕家门,倾动人物;劉夫人戏谓安曰 :「大丈夫不当如此乎?」谢乃捉鼻曰:「但恐不免耳!」。
(页 501) 〈卷七十九‧列传第四十九〉安弟万为西中郎将,总藩任之重。安虽处衡门,其名犹出万之右,自然有公辅之望,处家常以仪范训子弟。安妻,劉惔妹也,旣見家门富贵,而安独静退,乃谓曰:「丈夫不如此也?」安掩鼻曰:「恐不免耳。」及万黜废,安始有仕进志,时
年已四十余矣。 (页 1366)

谢尚 〈任诞第二十三〉第三十三则王、劉共在杭南,酣宴于桓子野家。谢镇西往尚书墓还,葬后三日反哭。諸人欲要之,初遣一信,犹未许,然已停車。重要, 便回驾。諸人门外迎之,把臂便下,裁得脱帻箸帽。酣宴半坐,
乃觉未脱衰。 (页 466)

谢奕 〈简傲第二十四〉第八则
桓宣武作徐州,时谢奕为晋陵。先粗经虚怀,而乃无異常。及桓还荆州,将西之间,意气甚笃, 奕弗之疑。唯谢虎子妇王悟其旨。每曰:「桓荆州用意殊異, 必与晋陵俱西矣!」俄而引奕为司马。奕既上,犹推布衣交。在温坐,岸帻啸咏,无異常日。宣武每曰:「我方外司马。」遂因酒,转无朝夕禮。桓舍入内,奕辄復随去。后至奕醉,温往主许避之。主曰:「君无狂司马,我
何由得相見? 」(页 482)

谢万 〈雅量第六〉第三十一则
支道林还东,时贤并送于征虜亭。蔡子叔前至,坐近林公;谢万石后來,坐小远。蔡暂起,谢移就其处。蔡还,見谢在焉,因合褥举谢掷地,自复坐。谢冠帻倾脱,乃徐起,振衣就席,神意
甚平,不觉瞋沮。坐定,谓蔡曰: 〈卷七十九‧列传第四十九〉万字万石,才器隽秀,虽器量不及安,而善自炫曜,故早有时誉。工言論,善属文,叙渔父、屈原、季主、賈谊、楚老、龚胜、孙登、嵇康四隐四显为八贤論,其旨以处者为优,出
者为劣,以示孙绰。绰与往反,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卿奇人,殆坏我面。」蔡答曰:

「我本不为卿面作计。」其后二人俱不介意。 (页 237) 以体公識远者则出处同归。尝与蔡系送客于征虜亭,与系争言。系推万落床,冠帽倾脱。万徐拂衣就席,神意自若,坐定,谓系曰:「卿几坏我面。」系曰:「本不为卿面计。」然俱不以介意,时亦以此称之。 (页
1376)

谢万 〈简傲第二十四〉第十则
谢中郎是王藍田女壻,尝箸白纶巾,肩舆径至扬州听事見王,直言曰:「人言君侯痴,君侯信自痴。」藍田曰:「非无此論,但
晚令耳。 」(页 483)

谢万

〈简傲第二十四〉第十四则
谢万北征,常以啸咏自高,未尝抚慰众士。谢公甚器爱万,而审其必败,乃俱行。从容谓万曰:
「汝为元帅,宜數唤諸将宴会, 以悦众心。」万从之。因召集諸将,都无所說,直以如意指四坐云:「諸君皆是劲卒。」諸将甚忿恨之。 (页 485) 〈卷七十九‧列传第四十九〉万既受任北征,矜豪慠物,尝以啸咏自高,未尝抚众。兄安深忧之,自队主将帅已下,安无不慰勉。谓万曰:「汝为元帅,諸将宜數接对,以悦其心, 豈有慠诞若斯而能济事也!」万乃召集諸将,都无所說,直以如意指四坐云:「諸将皆劲卒。」諸将益恨之。既而先遣征虜将军劉建修治马头城池, 自率众入涡颍,以援洛阳。北中郎将郗昙以疾病退还彭城, 万以为贼盛致退,便引军还, 众遂溃散,狼狈单归,废为庶人。后復以为散骑常侍,会卒, 时年四十二,因以为赠。 (页
1377)

谢遏 〈排调第二十五〉第五十五则谢遏夏月尝仰卧,谢公清晨卒來,不暇箸衣,跣出屋外,方蹑履问讯。公曰:「汝可谓『前倨
而后恭』。 」(页 512)

羅企生 〈德行第一〉第四十三则
桓南郡旣破殷荆州,收殷将佐十许人;咨议羅企生亦在焉。桓素待企生厚,将有所戮,先遣人语云:「若谢我,当释罪。」企生
答曰:「为殷荆州吏,今荆州奔 〈卷八十九‧列传第五十九〉玄至荆州,人士无不诣者,企生独不往,而营理仲堪家。或谓之曰:「玄猜忍之性,未能取卿诚节,若遂不诣,祸必至矣。」
企生正色曰:「我是殷侯吏,見

附录

亡,存亡未判,我何颜谢桓公? 」旣出市,桓又遣人问欲何言?答曰:「昔晋文王殺嵇康,而嵇绍为晋忠臣 ;从公乞一弟以养老母。」桓亦如言宥之。桓先曾以一羔裘与企生母胡,胡时在豫 章;企生问至,即日焚裘。 (页27)    遇以国士,为弟以力見制,遂不我从,不能共殄丑逆,致此奔败,亦何面目復就桓求生 乎! 」玄闻之大怒,然素待企

生厚,先遣人谓曰:「若谢我, 当释汝。」企生曰:「为殷荆州吏,荆州奔亡,存亡未判,何颜復谢!」玄即收企生,遣人问欲何言,荅曰:「文帝殺嵇 康,嵇绍为晋忠臣,从公乞一弟,以养老母。」玄许之。又引企生于前,谓曰:「吾相遇甚厚,何以見负?今者死矣!」企生对曰:「使君旣兴晋阳之 甲,军次寻阳,并奉王命,各还所镇,升坛盟誓,口血未干, 而生奸计。自伤力劣,不能翦灭凶逆,恨死晚也。」玄遂害之,时年三十七,众咸悼焉。先是,玄以羔裘遗企生母胡
氏,及企生遇害,即日焚裘。 (页
1522)

谢遏 〈假谲第二十七〉第十四条
谢遏年少时,好箸紫羅香囊,垂覆手,太傅患之,而不欲伤其意。乃谲与赌,得即烧之。 (页
542) 〈卷七十九‧列传第四十九〉玄少好佩紫羅香囊,安患之, 而不欲伤其意,因戏赌取,即焚之,于此遂止。 (页 1372)

边文禮 〈言语第二〉第一则
边文禮見袁奉高,失次序。奉高曰:「昔尧聘许由,面无作色。先生何为颠倒衣裳?」文禮答曰:「明府初臨,尧德未彰,是
以贱民颠倒衣裳耳」! (页 32)

祢衡 〈言语第二〉第八则
称衡被魏武谪为鼓吏。正月半试鼓,衡扬枹为《渔阳掺檛》,渊渊有金石声,四坐为之改容。孔融曰:「称衡罪同胥靡,不能发明王之梦。」魏武慙而赦之。 (页
38)
孔坦、孔沉 〈言语第二〉第四十四则
孔廷尉以裘与从弟沉,沉辞不
受。廷尉曰:「晏平仲之俭,祠 〈卷七十八‧列传第四十八〉沈字德度,有美名。何充荐沈
于王导曰︰「文思通敏,宜登

《世说新语》之服饰书写研究

其先人,豚肩不掩豆,犹狐裘數十年,卿復何辞此! 」于是受而服之。 (页 65) 宰门。 」辟丞相司徒掾、琅邪王文学,并不就。从兄坦以裘遗之,辞不受。坦曰:「晏平仲俭,祀其先人,豚肩不掩豆, 犹狐裘數十年,卿復何辞!」于是受而服之。是时沈与魏   顗、虞球、虞存、谢奉并为四

族之俊。 (页 1360)
王导、卫玠 〈容止篇第十四〉第十六则
居然有羸形,虽復终日调畅,若
不堪羅绮。 (页 388)

许文思、顾和 〈排调第二十五〉第二十则
许文思往顾和许,顾先在帐中眠,许至,便径就床角枕共语。旣而唤顾共行,顾乃命左右取杭上新衣,易己体上所箸。许笑曰:「卿乃復有行來衣乎?」(页
498。 )

孙安国、殷浩 〈文学第四〉第三十一则
孙安国往殷中军许共論,往反精苦,客主无间。左右进食,冷而復煗者數四。彼我奋掷麈尾,悉脱落满餐飯中。宾主遂至莫忘食。殷乃语孙曰:「卿莫作强口马,我当穿卿鼻。」孙曰:「卿不見决鼻牛,人当穿卿颊。」(页
135)
孙兴公、曹辅佐 〈文学第四〉第九十三则
孙兴公道:「曹辅佐才,如白地明光锦;裁为负版绔,非无文
采,酷无裁制。 」(页 169)

殷羡、庾翼 〈排调第二十五〉第二十三则
庾征西大举征胡,既成行,止镇襄阳。殷豫章与书,送一折角如意以调之。庾答书曰:「得所致, 虽是败物,犹欲理而用之。」(页
499)

谢靈运、孔隐士 〈言语第二〉第一○八则
谢靈运好戴曲柄笠 ,孔隐士谓曰:「卿欲希心高远,何不能遗曲盖之貌」?谢答曰:「将不畏
影者,未能忘怀」。 (页 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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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女子服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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