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切尔·科顿 (Rachel Cotton) 正在研究一件极其罕见的物品:霍华德·卡特 (Howard Carter) 和卡那封勋爵 (Lord Carnarvon) 于 1909 年发现的亚麻“袋装束腰外衣”。
位于英国集镇纽伯里的西伯克郡博物馆收藏了约 300 件古埃及文物,这些文物将作为“从尼罗河到纽伯里”展览的一部分临时展出,展览将持续到 2024 年 11 月中旬。其中的亮点是一件亚麻“袋装束腰外衣”,它是在一位名叫 Irtyru 的女士的木乃伊包裹物中发现的,她生活在第三中间期,公元前 800 年。
霍华德·卡特和卡那封勋爵发现的伊尔蒂鲁的“袋装束腰外衣”复原图。
发现
1909 年,霍华德·卡特和卡那封勋爵在代尔巴赫里发现了这件编织亚麻布袋装。卡特将发现这件袋装的底比斯古墓标记为“5 号遗址”,并将其描述为“一个岩石开凿的庭院,两侧和北端都有墓室”。它属于一位埃及妇女,她死时大约 35 岁。她死后,她的袋装和其他家用亚麻布被撕碎,用来包裹她经过防腐处理的尸体。Irtyru 和她的丈夫 Padekhonsu 被埋葬在一起,而他们的儿子 Padeamun 被埋葬在一个单独的房间里。墓穴北端还埋葬着其他几具木乃伊,但他们与 Irtyru 及其家人的关系尚不清楚。
卡特将伊尔鲁的棺描且绘画精美。他这样描述伊尔提鲁的木乃伊:
木乃伊裹在一件保存完好的深赤褐色亚麻布裹尸布中,裹尸布下系着几条棕色和黄色的窄带,与棺材内洁白的装饰形成鲜明对比,色彩丰富,和谐宜人。头部放着一片树叶,像一个王冠,缝在一起,装饰着小花瓣。……褶皱之间有四个阿蒙提雕像和一只贝努鸟的蜡像……它们被放置在右侧垂直乳头线上,与剑突 [胸骨底部的软骨] 底部齐平。尸体是一名大约 35 岁的成年女性。双手放在大腿之间。
由此我们可以推断,卡特或他的团队成员打开了木乃伊的包裹,试图推算出伊尔提鲁去世时的年龄。打开包裹后,卡特意识到这件袋装束腰外衣是一件意义重大的衣服。它目前保存为三部分:束腰外衣的上半部分和两块缝在一起的小块。这些下半部分可能是同一件束腰外衣的一部分,整个腰外衣被装成一衣。
束腰外衣的残存部分,经过保存并安装在材料上,形成了一件完整的束腰外衣。
下半部分有许多直线被切割成小矩形——有人认为这样做是为了移除作为纪念品的小碎片。这件包衣是在挖掘出来很久之后才装上去的,但可能是卡特或他的团队成员在中间做了水平切割。遗憾的是,卡特在挖掘后处理了伊尔蒂鲁的尸体,没有记录它的去向,这在当时是一种常见的做法。
卡那封勋爵将帕德阿蒙和帕德孔苏的棺材和完整的木乃伊捐赠给了开罗的埃及博物馆,将那件束腰外衣捐赠给了纽伯里博物馆——现在的西伯克郡博物馆。卡特对尸体的处理让当地一位议员哀叹道:“对这个有趣的展品的检查非常令人失望,因为这位女士本人不见了”;他担心他们“参与了将这位 2800 年前的女士与一口非常漂亮的棺材分开的相当残忍的行为。人们不禁想知道尸体被如何处理了。”
伊尔蒂鲁的彩绘棺材,陈列在卡那封勋爵的府邸海克利尔城堡。
关于亚麻的一些注意事项
亚麻布是古埃及人用来制作衣服的最常用材料。亚麻布由亚麻制成,采收时是整根从地里拔出来,而不是从茎上砍下来。亚麻含有大量果胶,有助于更长时间地保存亚麻布。
伊尔蒂鲁的木乃伊绷带一,显示出已修复的切线和方孔,能是华·卡特或他的团队为了留作纪念品而切割的。
收获后,亚麻布用纺锤纺成线(在卡洪发现了这种纺锤的例子),然后用水平或垂直织机织成线。最早的纺纱实例来自中王国,而编织亚麻布的例子和最早的水平织机实例可以追溯到前王朝时期。古埃及生产不同等级的亚麻布,从粗到极细。亚麻布既在家庭场所编织,也在“工厂”场所编织。它有时被用作一种支付方式。它既是人的服装,也是神的服装,是古埃及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
古埃及人的葬礼中经常会用到衣服,要么是给死者穿上衣服(在古埃及王国);要么是将衣服作为陪葬品的一部分(在图坦卡蒙和卡的墓穴中发现了许多纺织品);要么是重新用作木乃伊包裹物的一部分。到目前为止,我们还不知道用衣服或家用亚麻布制成的绷带包裹的木乃伊遗骸比例。专家们对木乃伊包裹中包含衣的原因不同的法:些人认为它们是亚麻布的宝贵来源,太珍贵了,不能简单地丢弃;另一些人认为它们是为了让死者死后有衣柜。其他问题涉及工业革命期间被毁坏的木乃伊数量,用于燃料(以前是油漆或药物),以及公开拆包活动的数量,在这些活动中,纺织品碎片经常被剪下来作为纪念品送给参加者。下列引文也许能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古埃及人的观点:
悲哀啊悲哀……唉,这损失!好牧人已经去了永恒之地;他心甘情愿地迈开双脚,现在却被关起来、束缚着、禁锢着。他曾经有那么多细麻布,并欣然穿上它,现在却睡在昨天脱下的衣服里。
显然,古埃及人希望将古老的亚麻布用于木乃伊包裹中,这再次提醒我们它的价值。
罗马时期,身穿流苏束腰外衣的女子裹尸布。
Carter’s 包袋束腰外衣
袋装束腰外衣是古埃及遗留下来最常见的服装类型之一。有两种类型:齐膝长和踝长。齐膝长款只有男性穿,但踝长束腰外衣男女都穿。它被称为袋装束腰外衣,因为它本质上是袋状的。一些作者认为它是现代加拉贝亚(galabeya)的前身,后者在现代埃及很常见。
阿蒙女歌者瑙尼在《亡灵书》中身穿“袋装束腰外衣” 。图片来源: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MMA)
西伯克郡博物馆的这件束腰外衣长约 145 厘米,宽约 50 厘米。它由细织亚麻布制成,带有蓝色条纹边框。编织类型为“平衡平纹——这意味,在任何方形中,经(垂直)纬线(水平)的数量相等。底部边缘有一条基于经线的流苏。束腰外衣前领为 V 形,后领为圆领,由一块编织亚麻布制成,沿边缘用毛毯缝制而成。领口的形状是通过剪裁面料并在之后缝边来防止磨损。它应该有一条腰带系在腰部以将其收紧——腰部周围的一些磨损痕迹可能是由此造成的。一些磨损痕迹也可能表明它在使用后被折叠成四折。有些地方还进行了织补,目的是加固经纱。这是古埃及亚麻布中常见的织补方式,在伊尔提鲁墓葬中目前收藏于西伯克郡博物馆的另一件物品上也发现了织补方式——一块木乃伊裹尸布。
木乃伊裹尸布长约 200 厘米,宽 10 至 20 厘米,也是用细亚麻布制成的。从长度来看,它可能是床单,也可能是另一件束腰外衣的一部分。这说明了一些关 Irtyru 葬礼的事实。首先,她的家人非常富有,愿意将这些珍贵的家用亚麻布捐赠给她的木乃伊裹尸布。其次,他们显然在使用期间非常珍惜亚麻布,从其厚重的缝补和修补痕迹可以看出。褶皱处的孔洞表明,亚麻布在使用后可能被保存了一段时间——也许是预留给以后用作木乃伊裹尸布。
沿着束腰外衣下边缘的经纱流苏。
束腰外衣边框
边缘上的蓝色条纹是这件衣服品质的另一个标志。用于固定染料的媒染剂很难获得,因此价格昂贵。它只出现在最高品质的衣服中,例如图坦卡蒙墓中发现的束腰外衣,它完全染成蓝色,带有红色玫瑰花结。这被称为“猎鹰束腰外衣”;当图坦卡蒙穿上它时,他变成活着的荷鲁斯猎鹰。然而,即使是富人,衣服边缘的几条蓝色条纹也足够了。目前尚不清楚蓝色边缘是否有任何仪式意义,或者它只是一种装饰。卡和梅里特墓(TT8)中的袋束腰外衣在边缘上显示出类似的条纹。
木乃伊绷带破损的部分在古代是使用经纱织补进行修复的,表明制作绷带的亚麻布价值不菲,值得修复。它还说明了古埃及人在什么时候认为一件物品在作为木乃伊包裹物存放之前已经“使用得足够多”。
色彩的使用表明古埃及人认为这些服装非常珍贵,而且重要到足以用于木乃伊包裹。虽然这些包裹是用旧的、用过的衣服和家用亚麻布制成的,但这些纺织品显然质量仍然足够高。包裹是将死者变成奥西里斯生生的化身的过程的一部分,因此人们认为只有高质量的亚麻布才适合这个神奇的过程。如今,人们对二手衣服和亚麻布的看法截然不同!
束腰外衣的细节显示边缘有蓝色条纹,表明这件衣服的高品质。
脚印
在袋装束腰外衣的亚麻布上,有一个重复了四次的脚印,但强度逐渐减小。它相当于英国尺码 4(欧洲尺码 37;美国尺码 6.5)。这是由站在亚麻布上的人留下的,脚上涂满了用于防腐尸体的树脂混合物。这件束腰外衣一定折叠了四次,因为与最上层相比,底层的脚印更模糊。也许亚麻布被存放在防腐帐篷的地板上,然后被其中一名防腐师不小心踩到了。这是对防腐帐篷内部条件的有趣洞察。关于这方面的信息很少,因为古埃及人自己没有记录这些过程。这可能表明工作环境拥挤,也许防腐师用家用亚麻布覆盖地板以减少沙子的热量,并给自己一个可以晾干脚的地方。
代尔麦地那的卡赫和梅里特墓(TT8)中的束腰外衣和折叠亚麻衣物。图片来源:埃及博物馆,CC BY 2.0
脚印还表明,防腐师在工作时没有穿凉鞋,而大多数古埃及工人都是这样。脚印很小,但与古埃及人的脚的估计尺寸相符。然而,脚印并不完整,所以留下脚印的脚可能更长。这是一个单一的脚印,所以无法进行步态分析。它似乎确实显示出高足弓,这可能表明疾病或受伤,有时还伴有疼痛。
找到这样的足迹极为罕见。埃及古物学家玛格丽特·塞皮科在研究丧葬仪式物质的过程中,对这件包衣进行了检查,表示这是她第次看到这样足迹。她曾见许多手印,些手印都是用粘手留下的,上面覆盖着一种深色的树脂状物质,俗称“黑粘性物质”,被倒在棺材上。有理由认为这是目前英国唯一已知的此类足迹。不过,如果将用于木乃伊包裹的亚麻布折叠起来并放在防腐帐篷的地板上是常见的做法,那么可能还有其他这样的足迹,而且事实上一定存在。也许将来会发现更多这样的足迹。
丹麦国家博物馆收藏的 Dimutshepnankh 的彩色镶边亚麻束腰外衣。图片:Elsa Yvanez
有趣的是,脚印的主人曾长时间地站在一个地方,这一点从脚印上没有污渍以及黑色沉积物渗透四层折叠亚麻布的事实可以看出来。也许这种物质不太热,所以防师可以忍受长时站立而不试图掉它。也许古埃防腐师已经习了这种职业危害,这就是为什么折叠亚麻布首先被放在帐篷的地板上?或者这可能是一个错误。木乃伊化并不总是一个完美的做法:大英博物馆对 Nesperennub 木乃伊的 CT 扫描显示,在防腐过程中,一个小盘子似乎粘在了后脑勺上。它可能被放在那里收集多余的陪葬品,然后就硬化了。这些错误揭示了防腐过程的许多细节,也为古埃及的防腐师提供了人性化的一面。
上衣残存的部分带有重复的脚印。 这是英国 4 号印的特写。 玛格丽特·塞尔皮科正在研究足迹物质的成分。
这件包袋上衣最初是谁的?
根据对古埃及人身高的估计,女性身高约为 5 英尺 2 英寸(157.5 厘米),男性身高约为 5 英尺 6 英寸(167.6 厘米)。这件束腰外衣的长度(约 145 厘米)意味着它既适合男性也适合女性穿着。这件衣服可能要长得多,因为我们不知道剪裁处剪掉了多少。如果使用腰带,它还会变得更短。虽然在 Irtyru 的木乃伊裹尸布中发现了腰带,但我们不能确定它是否真的是她的:它更有可能来自她的家庭。如果它原本更长,很可能是男性穿的。它在木乃伊裹尸布中的存在告诉我们一些关于她的社会地位和财富的信息,或者至少是她家的财富。